第 6 章
周嘉宁这病来势汹汹,周家不知请了几波大夫,都不见好,无奈之下,周父只能派人去请苏桓,问问他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桓是孤身一人前来的,跪在正堂,跪在周父周母面前,恳请退婚。
周家万万没想到苏桓一张口不是周嘉宁的病情,反倒说起了退婚,周父面色铁青,厉声问:“可是我周家对不住你,你竟要退婚!”
苏桓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答道:“是小子不识抬举,自知浅薄,实非良配,不忍耽误周小姐。”
周父气急:“自知浅薄,实非良配?这话你为何早些不说,你如何对得起嘉宁对你的一片真心?”
周母抹泪:“嘉宁病中还念着你,一叠声喊着你的名字,你倒好,开口就是要与她退亲,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的宝贝闺女,为何要受这个苦!”
苏桓在他们夫妇二人的指责下弯下了腰,兄长闻讯赶来,恰好听到退亲二字,当即撸起袖子,声色厉苒道:“退亲?退什么亲?跟谁退亲?”又一把揪住苏桓的衣领,恶狠狠地拉着他往嘉宁的房中走去,“我带你去瞧瞧她,瞧瞧她有多放不下你,瞧瞧你这话说的多畜生!”
苏桓随着他进到了嘉宁的房中,周嘉宁面容苍白,此刻正躺在床上,小声念叨着什么。
兄长指着床上的周嘉宁,对苏桓说:“你仔细听听,她说的什么!就连这副模样都一心念着你,你如何能辜负她!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从一个奶娃娃长成了大姑娘,看着她追在你身后待你好,看着她如何对你情根深种,你以为我愿意她嫁你,还不是因为她心里除你以外再也容不下旁人?你若无情,为何不早些与她说明,她这般性格品貌,还愁找不到爱怜她的人?”
苏桓听到了周嘉宁的梦呓,四个字如枷锁般压在他身上——苏桓哥哥。
他望着床上的嘉宁,听着她兄长在耳边的质问,却不明白为何她要爱他,又为何人人都觉得他该娶她。
他们没有婚书,仅是长辈的一句酒后戏言,他也不曾偏待周嘉宁,甚至待她比别人还要冷上三分,她爱他什么呢?
苏桓垂下了眼,而这时,昏睡了三天的周嘉宁却醒了过来。
“苏桓哥哥?”
病了三日睡了三日的嗓子干涩而虚弱,说出来的声儿同小猫崽子一般大小,兄长揉了揉眼睛,轻声问:“嘉宁,你醒了?”
周嘉宁这才发现苏桓半跪在地上,而她兄长脸红脖子粗地站在一侧,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她强撑着要坐起身,可一时脱力又倒了回去,兄长忙说:“躺着躺着,别起了,如意,快去请大夫!”
苏桓看向她,周嘉宁的心因他那沉静的眼而颤抖了起来,她想到了他护着那女子的模样,想到他不曾回头的背影,想到那日月色下他对自己说的“无心情爱”,原来他并非无情,只是心中无她。可她心中全是他,那要怎么办呢?
她呆呆地望着苏桓,不自觉落下泪来。
这可把兄长心疼坏了,他急急忙忙地要来哄嘉宁,又见她因苏桓落泪,吩咐下人毫不客气地将苏桓赶了出去。
周嘉宁出不了声,更来不及阻止,兄长已朝他胸口上踹了一脚,他趴在地上,良久才站了起来,艰难挺起背往外走去。
周父周母来时,嘉宁第一个问的就是苏桓哥哥如何了,父母怕她伤心,不敢告诉她退亲之事,只好以探望的托词来哄她。
周嘉宁脑袋尚不清醒,自然当了真,她心里头还计较着书院那女子,却不敢把这话同父亲说起,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不仅苏桓会受诘难,那女子也会名节全无,她想到曾经教习过自己的女先生,不忍让一名求学的女郎被人指指点点,备受指责。
她瞒下了学堂之事,可这事又哪有这么好瞒,男女有别,只要存心去查,总归查得出来的。
当父亲告诉她那名女郎叫李淑华,是李主簿生在外头的女儿,已与苏桓做了三年室友时,周嘉宁的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丝线裹在了一处,她望着面色冷凝的父亲,觉得天是黑的,云是暗的,花是枯的,月是缺的。
父亲斟酌着问她:“嘉宁,苏桓他配不上你,这桩婚事我看就此作罢吧,爹爹再为你选一个如意郎君,可好?”
周嘉宁想说好,可怎么都张不了口,她从未想过会嫁给别的人,他于她有救命之恩,她待他也有赤诚之心,她向上天许过愿发过誓的,如何能不作数?
周父见女儿低着头久久不答,心中也已知晓了她的答案。
在他看来,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女儿更好的女子,他也万般不愿将她嫁给苏桓,便是苏桓才学再高样貌再好真真三元及第都配不上他的嘉宁。可女儿即使是病中昏睡着都仍念叨着苏桓,他怎好惹得女儿伤心,令其为情所困?
苏桓他既然能为了李淑华悔婚,自然也能为了李淑华成婚,只要他周家一日不倒,苏桓就得服一日的软。
周父以李淑华为要挟,迫使苏临渊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