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意如何(1)
“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陆霁抱歉地说道,他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一看就知是匆忙赶来的。
他刚要出府,不料却被小世子赵珍叫了去,缠着闹了好一会,直到陪着吃罢了晌午饭,这才得空出来。因怕错过了和蕖香相约的时辰,他一路急忙赶来,炎天暑日的,出了一身的汗,青衫也都被浸透了。
“我也只是刚到,才喝了一盏豆泡儿雪水,我让卖熟水的婆婆又装了一份,阿霁哥哥,你喝了解解渴吧。”
蕖香给他递过一个小巧的竹筒,正是她平日随身携带的小水壶。
陆霁此时确是渴了,接过蕖香手中的竹筒,一仰头,将里面的豆泡儿雪水一饮而尽,顿时清凉了许多,刚欲要道谢,却对上蕖香盈盈而笑的眼睛。
她见陆霁热得满头大汗,十分贴心地递上了一条素净的白手帕子,“喏,这是我的手帕子,你擦擦汗吧。”
陆霁想到此时自己满头大汗,的确十分狼狈,便也不客气了,接了手帕子,擦了擦汗,顿觉神清气爽许多。
“阿霁哥哥,那我们走吧。”蕖香说道。
陆霁点点头,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去。
……
今日蕖香和陆霁相约,不在虾子巷,却是往城郊走去。二人走了约摸一个时辰的功夫,来到了一处荒凉的村落,这大白日头里,这个村落竟是一个人都没有,毫无人气,霎时渗人。
陆霁心中颇感惊讶,这里原是金陵城郊的刘家村,十几年前,因黄巾贼作乱,那帮贼寇为了恐吓金陵城官民,大开杀戒,将这刘家村的人都屠杀干净,男女老少,乃至襁褓中的婴儿,一个不留,极其惨烈。
后来黄巾贼叛乱虽平定了,但这刘家村却因子孙都已死光了,就成了一座荒村。不仅如此,这刘家村因煞气过重,频频传出闹鬼的流言,有不少人说,虽是大白日中,也听到这村子里传来的哭声。渐渐的,再也无人敢到这刘家村来,这刘家村愈发变得人迹罕至,满目皆是荒败的景象。
陆霁虽然有些不解,蕖香因何要来到这里,但他也没出声问,想来必有她的缘由。
只见蕖香在这荒村内内外外寻了半日,终于在一个荒废的院落中,瞧见了一棵桃花树,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这刘家村虽是无人居住,这棵桃花树却是长得枝繁叶茂。树干很粗,一个人拦腰都抱不过来,想来已经有五六十年的念头。
此时已是盛夏时分,树上并无桃花,却有如华盖般浓密的绿荫,望之令人心生清凉,顿扫暑热。
只见蕖香在地上捡了一两块尖锐的石头,蹲在这棵桃花树下,“吭哧吭哧”地挖了起来。
陆霁心中更觉奇怪,却什么也没有问,而是也捡了一块石头,帮着她一起挖了起来。
此时虽是日头最毒辣的晌午时分,却因这棵桃花树枝繁叶茂,遮下一片绿荫翠幕,他们二人倒也不觉十分炎热。
待挖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黄黄的泥土里露出了一片红布,蕖香面露惊喜之色,“果然在这里!”
她丢下石头,小心翼翼地用手挖了起来,一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挖出了两坛子酒。
陆霁面露惊异之色,这两坛子酒,看起来自埋入土中已经有些年份,不知是何人何时所埋?蕖香又怎会知道?
这些他是一无所知。
蕖香小心翼翼地去除了酒坛上的黄泥土,掸去了灰尘,方现出坛身上红布上写着的“女儿红”这三个字。
因埋在地底下的时间长了,字迹虽已模糊,却依旧能看出,那三个字写得极其遒劲有力,就像是一柄刚刚出销、寒光凛凛、锋锐无比的宝剑。
蕖香望着“女儿红”那三个字,怔怔地出神,她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思绪起伏,身子微颤,黯然不语,那一双如秋水般的美目,又是缅怀,又是喜悦,还透着说不尽的悲伤。
想来,这两坛“女儿红”,应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陆霁心中如此想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一旁陪伴她。
“咱们走吧,再去一个地方。”
过了许久,蕖香这才站了起来,对着陆霁说道。
陆霁点点头,抱着酒坛,跟在她身后。
只见他们二人离了刘家村,却是来到了附近的一所小庙。
这座小庙,原是城隍庙,因它后面生长着一大片野水仙花,十里八乡的人们都将这座小庙唤为“水仙庙”。因黄巾贼作乱,一把火将这“水仙庙”也都烧了,也跟着刘家村荒败了。
后来,金陵城的人们感念沈承影和上官晴滟夫妻死守燕州、以身殉国的大义之举,便凑钱重新修葺了这个“水仙庙”,又在庙中为他们夫妻二人塑了两尊神像,又着几个小道士看管香火,这“水仙庙”一度又兴旺了起来。
这两年,天下太平无事,金陵城的人们急功近利,又都赶着去拜财神爷,这“水仙庙”的香火又冷落不少,时至今日,也只剩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