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形

来自冥界，并非凡间之物。

苏梦晓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就像是失血过多时会感受到的，他猜这是吸取阳气的过程。他不知道清吟究竟有多少力量，但看起来她的能力比他想象中要高，需要的力量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一阵铃声自虚空中传来。

净明真人说过，阴阳交叠时，他或许可以听见来自冥界的声音。

苏梦晓听到一些古怪的吼叫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气里开始出现草木腐烂和流水的气味。

咒语一共要念一百次。此刻只念了一半他无法睁开眼睛，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有凉意在身上流动，就好像有人在用手触摸他的身体。

不要睁开眼。

净明真人此前警告过他。

“让亡魂显形本就是违背天理的事，若是途中睁眼，只会害了自己。”

他想此时外界应该就是真人所说的阴阳交界之处。要将亡魂带入阳间让其显形，就是让阳间之人处于交界之处，令其吸取阳间的气息，此举只能在阴阳交界处完成。他若此刻睁开眼，只会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苏梦晓念完了一百次的咒语，感觉身上十分寒冷。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然而却只感觉手指僵硬，已经给冻僵了。

没想到让一个亡魂显形需要付出这么多的力量。

苏梦晓睁开眼睛。

一瞬间，他觉得眼前影影绰绰，似乎有许多人在，但是转眼之后，这些人就变成了一个人。

清吟站在他面前，一副紧张的样子。她没有穿鞋，整个人悬浮在空中，模样与生前一模一样。

苏梦晓看着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真的看见她时，他却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少爷。”清吟说，“你能看见我么？”

苏梦晓伸出手去，但他的手穿过了她的手，并没有触碰到实体。

“我看见了。”他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忽然如释重负，好像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只说出这一句，“没想到你竟然还在我身边。”

“我一直都在。”清吟看起来有些害羞，“我又会去哪呢？”

苏梦晓知道，其他人并不会看见清吟，这个法术只有饲主才能看见。不过正好，他也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大祭司若是发现他使用这种法术，或许会感到不高兴。

“这些天你可还好？”苏梦晓问。

“属下一直都很好。”

“你已经不是府中侍卫，不必再用这个称呼。你我相识一场，我们当个朋友可好？”

清吟愣了一愣，想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说。

她这副木木呆呆的样子一直都让他莫名感觉很可爱，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想要微笑，本以为再也看不见了，如今倒是感到格外亲切。

“我……这样真的可以么？”清吟道。

“你我本就阴阳疏途，何必再多加一层障壁。”

清吟低下头去，脸上露出一丝害羞，但随即抬起眼来，眼中好像含着笑意。

“多谢。”

“你如今可有住处？”

“园中处处都是我的家。”

“可会怕冷？”苏梦晓道。

清吟笑了，“我已经是亡魂了，不会有什么感觉。”

“这样终究不是办法。”苏梦晓道，“不如我给你腾一间屋子，你好住在里面？”

“这样只会让大家都知道，不必这样麻烦。”清吟道，“我虽没有住处，但处处都可以去，也算自在。少爷……你若想见我，我很快就可以回来。”

“说来，我该怎样找你，你如今可是不同了，不必法力就能上天入地。”苏梦晓笑道。

“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是随风飘荡而已。”清吟道，“我本来就闲着无事，如果你不嫌弃，平时就让我跟着也行。若是不方便，我自寻个地方闲逛就是了。你也不必费神出去找我。”

“如此倒是方便。”苏梦晓道。

“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我……我在外面逛逛。”

苏梦晓点点头。他将满地的东西收好，又打了两桶水把地面清洗干净，不然明日被仆人发现这满地的血符，恐怕要吓得到处宣扬。

苏梦晓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想到清吟就在外面的某处，一种安心的感觉就攀上心头。

自她去世以来，他第一次安然入睡，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