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
风谨言站在帐外听那人与林了了细细解释,经了这么些日子,她倒不知他竟好为人师。
又听林了了笑说:“且不论这些,大人把药吃了是正经。”
那人未及开言,风谨言便迈步接话道:“吃了药,早日康复也好回京。”
林了了端药的手一晃,药汁落在画纸之上,一抹土色混在其间居然不扎眼,只是浓浓的药香铺散开来,满室皆可闻。
风谨言眸色暗了一寸,就仿若他们是鸳鸯,可她偏要他们天各一方,冷面言道,“柳大人是朝廷命官,自然要回京。”
林了了似也察觉自己失仪,规规矩矩退出帐外,风谨言也不假意挽留,任她出去。
柳潮安这才提笔望向她,她眸子里涌动的光,与第一次相遇时一模一样,果然,她口中尽是冷笑,声若寒冰,凛凛迫人,“柳大人好兴致,作画要美人相伴,吃药难道也要人喂不成?”
“臣斗胆,陛下可愿喂臣吃药?”他不甘示弱问道。
“你……”风谨言怒不可抑,真就快步向前端起那碗,哪里是喂,抬手皆灌进他嘴里。
柳潮安被逼着一口气咽下去,咳了数声,才隐隐约约说道:“伤心一念偿前债,弹指三生可后缘?”
风谨言心里一阵滚烫,烫的自己都发颤,扔了碗,迷迷糊糊地夺过那人的笔,展一卷纸,寻思半刻写道:有才有德,有胆有识,腹有诗书,便是朝中宰相?
他也俯身去看她所书,却爽朗大笑,张狂落笔着墨,写:无怨无悔,无牵无挂,门无债主,可为地上神仙。
她讽刺他心中有了功名利禄,他却道人生一世,不过转眼云烟,愿做快活神仙。
她仔细端看良久,才问:“你可知梅相为你求功名?你可敢应?”
“臣谢陛下。”柳潮安废话一句没有,竟是干脆利落。
风谨言也是一怔,她故意讽刺的那么明显,以为他面皮子薄,断然会拒绝,怎知他居然应下来了?
殊不知,他以前总觉浮名虚无,可经过此次大劫,他忽然就开悟了。
这一次,他要高官,也要厚禄,他要权势滔天,才可助她帮她,才有机会、有资格站在她身旁,与她比肩。
“梅相似乎很喜欢你。”风谨言醋意十足,还差一句,他女儿好像也很喜欢你。
“当日梅相与臣说,路径窄处,留一步与人行,可见其对晚辈爱护之心。”
风谨言点头,“梅相大才,除了元妻有些……”半截才发觉不该谈论大臣私事。
“林夫人当年似乎是梅相帮她脱了乐籍,可见也是有情有义的。”
“不是说世代为医,怎会……”怎会流落风尘?
“世代为医不假,家道中落又遭亲戚背叛,被人卖了。”
“这是她自己说的?”风谨言慢慢揣测他说的话,句句皆是隐私,连梅寺寒都有心隐瞒,林了了却毫不遮掩全告诉了他。
“是,臣随意之中问她可愿随臣回京到梅相身边,她吞吐似有隐情,便说起这桩陈年旧事,只说她母亲与梅相误会久矣。”
“你要带她回京?”风谨言不禁诧异失色。
那人却声色和缓,不疾不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梅相特地写信求臣带小姐回京。”
“信?他不和朕说?倒同你说?”风谨言这才发觉有那么多细节自己并不知晓。
“臣那日随便劝了劝她……”
“那她也应了?”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答案。
她这次却笑了,“朕倒不知道柳大人这么有本事。她从小到大,一十八年留在离州,母亲过世都不肯回京。柳大人随便问问,随便说说,随便劝劝,她就允了?”
话已出口,方觉太刻薄,可也没了转圜余地。
有句话便没再说,你竟比她亲爹还管用?
可对面之人心里却早已下了判断,“陛下素来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怎今日……”
“柳潮安,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朕说这些话的?”风谨言已带着薄薄的怒意。
“臣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果然,男人最会的就是匡扶正义,而他们所谓的正义,就是帮扶他们眼中认为的弱者。
有时候,同情才是最卑鄙的借口和遮掩。
“那陛下又是以何种身份教育臣?”他逼问道,突如其来地咄咄逼人。
她被逼至角落,再无退处,头脑混沌不堪,只本能地想脱离那人的禁锢,“我们既是君臣,也是朋友。”
“朋友?”柳潮安的话似酒,弥散着醉人的味道。
他眼神迷人,却不带温度。
周遭烟雾缭绕,灯火摇曳生姿,他喉结耸动,却没再说旁的话。
雾蒙蒙的天气,不啻于再付与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