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二天大早，木子星被鸟叫声唤醒，同时在意识回归之前，他先闻到了浓郁的粥米香味，还有高压锅在灶台上散气的响声。

那声音特别真实，也特别奇怪。因为木子星家中不会有这样的响声。

在电光火石中，昨天夜里的一切突然如潮水涌入脑海里，他被这段窘迫的记忆拍倒在岸边，整个人半跪在沙发边，幻想这是假的。

但他又奇异地希望这是真的，他真的遇见了于梵吗？

厨房里传出揭开锅盖的声响，木子星从地上爬起来，几乎踉跄着寻找发出声音的地方。

瞥见背对着他的那个女人时，他茫然又无措，近乎忐忑地喊她：“于梵劳斯？”

是于梵老师吗？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梦吗？

女人转过来头来，眉眼清丽温柔，唇角微勾：“你醒了？”

怦怦怦......木子星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嘈杂的吵闹声，他认得！

这是于梵！

他最喜欢的漫画家！

他去过好几次她的签售会，每次都偷偷瞄着她，每次都想靠近她，却因为胆小而错过。

在这个刹那，木子星回忆起自己丢人的那一幕幕，满脸通红又慌乱地往后撤。

他踩在椅子一角，被椅子绊倒在地上，整个人更窘迫了，恨不得有个缝隙让自己钻进去。

于梵盯着满脸臊红的年轻人，眨了眨眼，放下锅铲，关闭煤气，走在木子星面前，蹲在他面前，温和道：“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她提醒道：“在三年前的签售会上。”

她本意是想安抚对方，却不料木子星像是要哭了，下垂眼盛满委屈和闪烁，连纤长眼睫都簇簇颤颤。

于梵觉得自己再说两句，木子星能直接哭出来。

年轻人这副模样真的纯真又脆弱，漆黑眼睫湿漉漉地挂在眼帘上。

于梵只好更温柔说道：“我当时没和你搭话，后来很后悔......”

我其实非常感谢你能为我仗义执言，也很感谢你那么喜欢我的童话，这么纯粹的喜欢，让我重新找回了画画的勇气。

但我很后悔当时没能和你搭话，希望你能重新给我一个机会。

“对不起！”

在于梵还未说完时，木子星闷闷地大喊，他撑在地上的手挪在膝盖上，又握成拳头，愧疚又难堪地喊道：“对不起。”

“什么？”于梵一怔。

木子星包裹在破洞裤里的长腿笔直，此时颤着蜷缩，而漂亮的唇角抿直，眼尾潮红，“对不起，我搞砸了你的签售会。”

*

木子星真的很愧疚，他不是故意想搞砸于梵的签售会。

三年前，于梵再次出版漫画，以《南城街巷》&《猫的朋友》等短篇故事合订成册，讲述了南城里温暖的小事，关于人、关于鸟、关于流浪动物。

他知道消息后，兴奋不已，带着漫画书赶赴她的签售会。

却不料自己的朋友如此扫兴，居然在于梵面前挑刺，偏偏他还大声嚷嚷，语无伦次地和朋友吵架。

他知道自己的形象一定很糟糕，尤其是最后落荒而逃的模样，一定特别特别糟糕。

他实在是懦弱胆小又幼稚，尤其是晚上在酒吧相遇时，他撞见于梵和编辑在吧台处谈话。

于梵老师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黑西裤，模样清冷疏离，嘴角略含笑，游刃有余在众人之间交流。

他就像没长大的学生，支支吾吾偷瞄她。

朋友见状，撺掇他去和于梵老师喝酒。

不可否认的是，他有一瞬间想去敬酒，上前搭话，顺便为下午的一切道歉。

可是握着酒杯的手止不住发抖，他紧张得如同面试的员工。

也许于梵老师看出了他的窘态，朝他温和举杯示意。

这一刻，木子星深深地唾弃自己，自己就像是酒吧里的变态，幻想着凭一杯酒贸然搭讪女生，就像是最油腻最无聊的中年男性。

不仅如此，他还是胆小鬼，是小孩，是笨蛋。

尤其是这所有丢人的举措，阴暗的一面被于梵看破之后，他更难以承受这股尴尬和难堪。

他真的好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