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
选择用这件事打开一个缺口,也可见其虽然刚直,却绝不迂腐。
乾德帝没有作声。
谢晞知道,他们这位陛下可不像很多人以为的那样昏庸,他应该早就明白孙载此话到底在批判谁。但这批判九分在他谢晞,却总归还有一分落在乾德帝自己身上。
孙载显然也很明白这里的微妙之处,见好就收,驳完陈景安,便又继续说道:“陛下,再说关于太子的这两句无心之语,载当时说天下阴受其赐,乃指恩荫之荫,陛下便如参天大树,恩泽四方,太子侍立听政,辅佐陛下处理庶务,虽然也有功,但都是在陛下这棵大树的恩荫之下;至于说‘太子有明君之相,可挽大厦于将倾’,也只是载感慨于陛下圣明,为我大齐培养了一个贤明的继承人。孙载有错,错在于不该随意议论朝政与太子,错在用词不当,但若说谤讪朝廷,煽摇国是,载绝无此意,请陛下明察!”
“孙卿倒是还和从前一般能言善辩。”乾德帝又含义不明地说了一句,又问,“众卿有什么想说的吗?”
吕胜从这一句能言善辩里嗅出了什么味道,又站出来道:“陛下,我看孙承泽所说不过是些狡辩之语,强词夺理罢了。今日朝堂之上这么多同僚都在,难不成都误解了这两句话?”
“陛下,”这时,谢晞身侧的一人也突然出列,是另一位御史中丞的纪秋筠。御史台自孙载离去后,大夫一职便长期未除,同为中丞但却是从三品的纪秋筠就成了事实上的台长,算是谢晞的长官,也颇受乾德帝看重。只听他说道,“孙承泽言辞确有不妥,然实为褒颂陛下与太子,臣认为也不算什么大过错;再者,孙承泽原是御史大夫,掌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去职后仍未改旧时习惯、关心朝政亦可理解。”
纪秋筠一站出来,清流派便有了主心骨,兵部、户部、谏院、国子监等几个清流官员纷纷声援;顾党自然也不甘示弱,以吏部尚书黄琨、刑部尚书吕胜、大理寺卿陈景安为首,争锋相对,大殿上渐渐吵成了一锅粥。
乾德帝冷眼看了一会儿,望望不发一言的庄满山,又瞥了一眼太子,终于重重咳了一声:“好了,议事就议事,吵什么吵,成何体统?”
一听他开口,两派都不敢再争,大殿里又恢复了安静。
乾德帝看向顾诜:“顾相,孙卿的这两句话,你怎么看?”
顾诜似乎犹豫了一下:“陛下,孙承泽去职前一直是太子的老师,臣认为他爱护学生、称颂太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颂扬的方式有许多种,现在这两句话似乎极易引起误解。臣担心,孙承泽作为士林大儒,他这随意的一句话也许就被流传下去,而后世之人不知实情,会否因此认为是陛下治国不善,以致社稷将倾?一想到这,臣心中既忧虑又难过,陛下宵旰焦劳,为社稷为百姓殚精竭虑,这才有了现在的国泰民安。如此功业,若被误解,臣......臣心中为陛下难过!”说着,深深躬下腰。
“臣等为陛下难过!”黄琨、吕胜、陈景安等立刻跟着附和。
一干臣子痛心疾首,乾德帝却不置可否,他看向另一边的刘太师:“刘卿?”
刘太师向前倾了一下身体:“陛下,老臣以为顾相公未免有些多虑了。陛下的圣明人所共知,陛下的功业也自有青史记载,坦如日月,又怎会被轻易误解?至于孙承泽,他既已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今日又受陛下训诫,想必以后定会谨言慎行。”
乾德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孙载,似是疲乏了般吐出一口气:“今日就到这儿吧,着大理寺抓紧审理此案,五日后再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