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5【行士子】
“老……老太君不行了!”老白员外听到家仆惊呼,连忙爬到母亲身边,却见白老太君一动不动。这位刚过完九十大寿的老太太,由于过度惊恐,竟被活生生吓死!老白员外张了张嘴,他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就那样傻愣愣坐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村里传来几声鸡鸣。白崇彦带着家仆回来,见这里气氛不对,问明情况之后,趴在祖母身边嚎啕大哭。老白员外有气无力道:“莫哭了,大郎那边如何”白崇彦止住哭泣,抽噎道:“大哥在指挥奴仆,把咱家的财货搬回去。有些已被山贼抢走,还不晓得损失了多少。”老白员外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扶俺起来,先回家吧。”白崇彦背起父亲,带着祖母的遗体,在无限悲恸当中前行。夜风一吹,老白员外变得异常清醒,趴在儿子背上喃喃自语:“串起来了,串起来了……”白崇彦问道:“父亲想起何事”老白员外没有回答,依旧在自言自语:“难怪那祝二,敢在县衙掀桌子,原来是勾结了山贼。若无祝二发话,山贼怎敢来抢咱家祝二好手段啊,就算俺抓到了山贼头子,他也可以死不认账。”白崇彦闻言震怒:“竟是那祝二指使的”老白员外吩咐道:“天亮之后,你立即去县城,把事情告诉你二哥。祝二要掀桌子,那俺就鱼死网破。今年的夏粮,别想征到一丝一毫。什么和买钱、和籴钱,俺一文钱也不给!”和买钱、和籴钱、往年欠税,这些虽然摊派给乡绅豪强,但都要跟夏粮一起交上去,必须留给地主们筹措的时间。在老白员外的串联下,全县的吏员和士绅,正好趁机不配合主簿收税。出了这档子事,最头疼的是向知县,他的仕途生涯很可能完蛋!不论事态怎样发展,黑风寨是肯定没了。谁让他们不杀死老白员外向知县被老白员外逼宫,那得拼了老命募兵剿匪。朱铭回来寻自己的马儿,正好跟老白员外一家撞见。听说白老太君被吓死了,朱铭难免有些伤感。他对这位老太太印象不错,人挺好的。怎奈世事无常,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天色渐白,四散逃命的老弱妇孺,开始陆陆续续回村。张广道焦急寻找好久,直至中午时分,终于找到姚方的儿子,却是被抱着逃去了白市头。朱国祥也跟随村民下山,一路看到许多血迹。山贼的尸体,村民的尸体,被分别摆放在白家大宅外。一些没寻到家人的村民,忐忑不安前来认尸,随即就是此起彼伏的哭嚎。“朱院长,感想如何”朱铭坐在院子里,擦拭着宝剑发问。朱国祥听着那隐约传来的哭声,感慨道:“天下不太平,谁也别想过安稳日子,就算做了地主也提心吊胆。听说白老太君死了”“可能是吓死的。”朱铭回答。朱国祥忽然问:“杀人是什么感觉”朱铭仔细回忆说:“夜里杀人自带滤镜,视觉冲击力不大。当时只想着怎么击败山贼,杀着杀着还很兴奋。后来天亮了,看到村民搬运尸体,血肉模糊的直犯恶心,这纯粹出于生理反应,嗯……胃里不舒服,忍不住想呕吐。”朱国祥望着天空:“我就不行。我第一次杀鸡,是十五岁的时候。我拧着鸡的脖子,拔掉它颈上的毛,它先是拼命挣扎,然后又像是认命了,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就在头一天,我还喂了它粮食,它好像在问我,为什么要杀它大人在催我,说水烧开了,快点杀了烫毛。我一刀下去,鸡没死,又狠心补了两刀。那天的菜,我一块鸡肉也没吃,后来再也不亲手宰杀动物。”“我们刚穿越的时候,可是杀了一头小鹿。”朱铭提醒道。“那不一样,小鹿被咬得已经快死了,我们是在结束它的痛苦。”朱国祥辩解说。朱铭无情拆穿:“你还说要杀聚宝盆呢,就为了几口马肉。”“那是饿极了,”朱国祥苦笑道,“矫情也好,心软也罢,反正我见不得宰杀场面。你说要造反,那得死多少人,想想我都觉得可怕。”朱铭问:“鱼呢螃蟹呢你杀起来可不手软。”朱国祥被怼得很是无语,没好气道:“你有完没完我在说正事!我想表达的是,我不希望造反。但如果被逼急了,也只能去造反。到时候,我只负责后勤,打仗什么的你去。”“一个农村出来的苦孩子,学什么小资情调伤春悲秋你慢慢伤感吧,有人来了。”朱铭望着院外说。白崇文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身后跟着两个抬箩筐的家仆,进得院门拱手见礼:“多谢朱大郎昨晚救命之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朱铭作揖回礼:“自保而已,不必如此。”白家直接送了一箩筐钱来,估计出自老白员外的授意。白崇文又说:“朱相公教授村学的俸酬,每月涨到五百钱。今年的夏粮,两位也不必再交,俺爹会安排妥当的。”“多谢!”朱国祥拱手道。白崇文说:“俺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告辞了。”朱国祥道:“请便。”白崇文一直非常讨厌朱家父子,经历了昨晚的生死大劫,以前的种种都不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之间本来就没啥恩怨。白崇文终于想通了,他再苦再累,也要供三弟读书。只有家中出了进士,才不怕官府威逼,才不怕山贼和豪强觊觎。以前的白家,太过于安稳,让白崇文缺乏危机感。告别父子俩,白崇文继续去送钱,老白员外这次要大出血。昨晚死去的村民,老白员外承诺掏钱抚恤。参与战斗的人,全部免除夏粮,也免交往年欠税,白家负责帮他们搞定。如果是客户,则折算为赏钱。老白员外想要团结村民,募集保甲乡兵,攻打黑风寨为老母亲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