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牵偶(二)
也难为自己这亲弟弟从这么多人里还能把他找出来。
“噢,那不是还挺老实的吗?你怎么还这么气愤?”容渝笑道。
“他不仅拦下伺候的姑娘,还坐那儿偷偷观察你!”容臻气得涨红了脸,“他那眼神一看就不是看心上人的眼神,他定是别有所图!”
容渝一乐,戳了戳弟弟的腮帮子:“你还懂什么是看心上人的眼神?那你说说,应该怎么看心上人啊?是不是你看丞相独女那个眼神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容臻本就涨红脸色瞬间更红了,连耳朵根都爬上绯色。
“差……差不多吧。哎呀长姐,臻儿不小了,也该明白别点事了……”容臻捂着脸,颇不好意思道。
“不错,果然还是男人最懂男人。”容渝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你长姐清醒着呢,虽说他长得不错,但也还不到能迷得我稀里糊涂地把命交出去。”
“那……那周水呢?”容臻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水?关那神棍什么事?”容渝奇道,“他时不时疯疯癫癫的,也能有人看得上他?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他?”
她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容恒给她的八卦盘,指着盘问他:“这东西是不是周水给咱爹的?”
容臻点了点头,探过头拨了拨盘上的指针,指针转了几圈,力道散去许久,指针却始终未停歇。
“此物为何在西南与正北方向上波动不止?”容臻不解。
容渝目光沉沉,看着原本位置上的莹影掩面饮酒,而正北方,是舞姬备演的后院,想来那个当红舞姬红月就在那里。
周水的八卦盘向来是指生路,盘在她自己手中,即使是容臻拨弄指针,也是只会指向持盘人的生路。
容渝把八卦盘塞到容臻手里,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拨动指针,指针停下,定定地指向季岚的方向。
生路。
容渝敛目,两军对垒,若季岚是大梁太子的生路,那……东隅与大梁日后必是有一场恶战了。
“长姐……”容臻见她低头发呆,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为何这盘在我手上就只指一方,在你手上就一直波动?这内里可是有什么精巧机关?”
容渝回神,沉思了一下,问道:“周水是个神棍,你怎不说是他施的妖法?”
容臻轻哼一声:“我是最不信这世间有什么鬼怪神魔的,那高贵出尘的是品格,祸乱世间的是贪欲,而永世长生的,是先驱人震荡寰宇的警言,是殉道者不愿散去的魂灵。”
他顿了顿,小酌了口酒,接着说道:“我幼年曾召了几位远行归来的人进宫,为我讲述沿途见闻,有人曾与我炫耀身上的皮毛,说是出自亶爰山上的一种叫“类”的奇兽,能平人嫉妒,古书上也有记载。他们将猎得的肉晾干献于我,希望能得到我的恩赏。”
容臻捏起拳头,眼神微冷,刚刚的小孩子气散了个干净,只余高位者的威严。
“可他们贪婪地看着我穿的衣服,说话间眼神似有似无地黏在我手中茶盏上,我虽收下了那肉干,拿给太医御厨看了,确是辨不出出自哪种动物,于是便赏了这些远行者,肉却没有我自己食用,而是去牢里寻了个死囚,喂给了他。”
容渝吐出瓜子皮,一面听他说,一面嗑瓜子,一面还观察着舞池内变化,一心多用地问了句:“那死囚可是死了?”
容臻叹了口气:“是,不到片刻就死透了。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世间险恶者不计其数,凶狠绝对远胜那些不知真假的鬼怪。”
容渝想起那个被分骨断魂的原身魅魇,赞同道:“险恶在人心,确是此理。”
乐人曲风忽换,原本清雅调子急转成热烈直白的曲调,一首曾名动京城的《怯秋月》响起前奏,宾客们一下就热闹起来。
莹影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原是她的成名曲,却被人改了调子,混成红月艳舞最爱的靡靡勾人调。
老鸨急匆匆地找到她,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递给她一个木匣子。
莹影皱眉打开匣子,只开一点又猛然合上,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压下怒火,什么也没说。
容渝却悄悄把她这一反常举动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