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
城南美食街是一条步行街,两人把车停在街口的停车场,走路过去。
硕大的霓虹灯牌区隔开两个世界,外面是空荡荡的马路、灯光全灭的居民楼,静谧的、已经入睡的贡城。而美食街中,热闹似乎尚未到达顶峰。
吃正餐的餐厅、临街而设的小吃铺开在一起,布局上并未做严格的划分。
各色灯牌此起彼伏地亮着,关东煮呼呼冒起热气,还有不知哪家的炸物下了锅,响起一片“滋啦”的油声。每张折叠桌旁都围满了客人,他们聊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让人舒适放松的烟火气。
路过便利店,陈楚凉说去买水,展千元被旁边一家做棉花糖的铺子吸引了注意,便没有一起。
“老板,棉花糖怎么卖的?”
“六块一个,十块钱俩。姑娘买两个呗?可以和你男朋友分享一下。”铺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刚才便注意到了并肩而行的两人,语气十分热络。
“刚才那位先生……他不是我男朋友。”展千元自己也拿不准该怎么定位她现在和陈楚凉的关系,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就买两个吧。”她扫了码,“滴”地一声付钱过去。
“好嘞。”铺主往机器里添了满满一碗糖,拧开风机,拿着彩色纸筒,一圈一圈地去裹那吹出来的糖丝。
展千元静静地看。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吃棉花糖了,上一次还是在展红莺生病之前,她带莺莺去游乐场,两人一人举着一个。
后来,展红莺要做手术,她拼命赚钱凑医药费,每天不是在打工就是在去打工的路上,连路过棉花糖铺子的机会也没有。
“姑娘,你的好啦。”铺主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两只蓬松的棉花糖握在手里,个头之大,几乎把她的视线遮了个严实。
陈楚凉买好了水,此时正站在便利店门口等她。她快步过去,把其中一只递到他面前。
“喏,送给陈先生的。棉花糖又软又甜,最适合治愈坏心情了。”她笑意盈盈,让陈楚凉不忍拒绝。
“谢谢。”他接过,展千元手心刚空,下一秒,又被放了一瓶NFC果汁。
“这个给你。”
“我们还挺有默契的。”她开玩笑地说着,把果汁揣进兜里,复又提起刚才中断的话题。
“那联姻的事……方小姐是什么态度呢?”
陈楚凉慢慢旋转着手里的棉花糖,语气已经与平时无异:“她当然是同意联姻的,有利可图是原因之一,另一方面——”
他顿了顿,声音淡淡。
“与我父亲一样,她也觉得我太过清高。于是想亲手拉我坠落,看我挣扎无果,看我被迫妥协。”
展千元讶异挑眉。
这位方小姐外表看着温婉内敛,没想到还挺……深藏不露的。
不过,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陈楚凉几次三番冷脸相待,方小姐依然不弃不馁地贴上来了。
陈楚凉继续说:
“因为不同意父亲的安排,他停了我公司的职务,又不许我另立门户。只要见我有什么动作,便要跳出来阻挠。原本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也渐渐的疏远了。”
展千元抿了口棉花糖,无端想到“四面楚歌”这个词。
“所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似乎都被堵死,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好独自一人躲在家里,直到……”
说到此,他脚步一停,朝她转身。
再开口,面色都变得郑重。
“展小姐。”
“谢谢你昨晚的来电。”
自从接到她的电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发生了变化。
男人比她高出不少,展千元仰头看他,半晌,弯了眼梢。
“陈先生不必谢我,帮我点个五星好评就可以。”
陈楚凉哑然失笑。
两人沿街边走边聊,话题几经转换,逐渐聊到展千元身上。
“你是三年前就做了哄睡师?我之前好像没有听过这个职业。”陈楚凉问。
展千元把刚烤好的大鱿鱼分给他一只,边说:
“你没听过也正常。我刚入行那会儿,还没有‘哄睡师’这个词,只是由网络工作室招募一些声音好听的人,为客户提供网络陪聊服务。”
在她的记忆里,那段日子格外混乱。
一切方兴未艾,“与人聊天就能赚钱”、“每天三小时实现财富自由”的宣传语吸引了大批年轻人,尤其是大学生涌入工作室做兼职。但当时的哄睡行业,既没有服务标准,也没有市场监管。有些工作室甚至打着“陪聊”的旗号,做些擦边的勾当。
正因如此,客户对哄睡师的误解很深,甚至以为这个职业本身就是提供不正经服务的。就连展千元都曾被客户语言骚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