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2)
龙塔共六层,下两层布置成祈福堂的模样,第三层供着先皇后几样遗物,点着白烛。四层是一层层的白幡布,绕着围了一圈,像个诡异的灵堂;五层则是空荡荡的,只在墙壁上雕刻着不知名的花纹。
祝江临进去转了一圈,本已经摸到了上六层的台阶,谁想到台阶前的必经之路上还留着一道机关。
那机关不会伤人,也不复杂,平平无奇地卡在杀机密布的五层与步步刀剑的台阶之间,无害又不起眼,只是无论谁踏足于此,都会引动铜铃响罢了。
它卡在这么个一夫当关的位置,同时又难以避开——除非闯入者想要和塔中设下的死阵硬碰硬一番——因此祝江临探了整整三次龙塔,愣是没碰到六层的边。
“龙塔六层到底放着什么”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江在水冲他甜甜一笑。
“我看见了铃铛啊,一共八枚,上面还雕着龙——龙神大人,这塔真的与你无关吗?”
切,你能顾左右而言他,咱也能装傻充愣,谁怕谁啊。
祝江临被她反问的一时语塞,发现这小姑娘是真长进了不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不能再随便哄哄就把人打发了。
江在水只觉眼前一花,那风度翩翩的祝公子手中凭空多了一把水墨扇子,好似捡回了什么面具似的,微微一笑,“小友也知道,在下于你们龙门岛下压了一千年,甫一入世物是人非,自己都茫茫然不知所措,又上哪去与这十六年前的塔扯上关系呢。”
这老龙一开始装腔就滑不溜手,江在水转换策略,“说得也是,祝公子一朝受困前尘往事忘了大半,一问三不知倒也可以谅解。既如此,我也不好勉强,就此告辞了。”
祝江临刚打算打起精神和她绕圈子,不想对面迅速举了白旗,他手里掏出来的扇子还没摇两下,客房的门已经被“砰”一声甩上了。
他在原地戳了半晌,缓缓转了个头。
风袭玉本也正讶于这么轻松就混过去了,见他这一脸茫然,没忍住乐出了声。
他边笑边拍了拍祝江临的肩,“人都不跟你计较了,你怎么还一副失落样子。”
“也就你管这表情叫失落。”祝江临没好气道。
风袭玉确认了山川法的情况一路飞回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此时喉咙里简直能冒烟。
他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下来的清茶,手一抬:“请。江小朋友给支走了,大人们可以开始聊聊正经事了。”
祝江临眼皮都没抬:“说……等等。”
他从桌子下摸出一张闪着灵光的传音符。
“曲线救国啊。”风袭玉“嚯”了一声,脸上带着促狭,显然是说给对面听的。
传音符闪了闪,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祝江临只好亲手掐灭了小姑娘微薄的希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都是谁教的。”
.
江在水还没走到自己房间呢,留下的小手段就被发现了。
她本来也没指望传音符这种东西能在那一龙一凤眼皮子底下撑多久,挑了挑眉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推开门,游与明还在等着她回来分享所见所闻,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拉了起来。
游与明:“……怎么了?”
“风袭玉回来了。”江在水委委屈屈地跟她告状,“我一个人斗不过他们两张嘴八百个心眼,你来给我助阵。”
游与明哭笑不得地被她拽到门边,看着搬了救兵的江大小姐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风袭玉在里面扬声喊。
江在水推开门,进去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门上有没有隔音符——没有,那八成是他们就等着她杀个回马枪呢。
没能成功耍到两只神兽,江在水颇感遗憾。
几人对面坐了,江在水手往桌面上一支,托着下巴打量一圈,惊觉此情此景分外眼熟。
上次他们齐聚一堂摆出这种架势,她还刚出那个桃花源似的跃玄观,心里揣着对雍都城的好奇与幻想,却又被渡城的一张“悬赏”绊住了脚,意外扯出了一滩污泥。
那是她第一次触及到这个世界隐秘的过去。
当时江在水提了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海宫珠的,在当场就得到了解答;第二个问题风袭玉要她自己问海宫神,到现在才见个眉目;第三个问题她隐约猜出来些,却也没必要再验证了。[1]
如今傻兮兮的横公鱼成了不知根底的“神”,带着个将散未散的魂魄留在了渡城,她却在一个个谜题中越陷越深,仿佛世界成了一张网,龙、凤凰、爹娘、师父、甚至友人,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段线,她在网里挣扎着想找到被缠绕裹挟的真相,最后发现自己手中也多了一根丝线。
但她离那个茧还远。
“我们谈谈吧。”她最终说。
每次这种对峙的局面好像都是江在水先开场,游与明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