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张良坐在席上,手脚已是冰凉。
他被秦廷的果断跟凌厉震撼到了,秦廷的做法太过吓人,即便是他,也感到了一些毛骨悚然。
等真的冷静下来,更是感到深深恐惧。
这股恐惧来自内心深处。
对秦法的厌恶!
张良自是明白这股厌恶的来由,有打小听到的各种耳闻,也有长辈不时怒骂的虎狼暴政,这股厌恶随着韩国覆灭,已渐渐被压到了心底,眼下在见到秦廷的举动后,这股厌恶之感,再度从内心涌现。
而且久久难以抹去。
秦法!
他这次的震惊,并不是震惊处罚力度之大,而是震惊于秦廷的魄力。
近乎整个廷尉府被降职,尤其还有蒙氏一族的蒙毅,更是直接被去了职,其他相关官员也是降的降,贬的贬。
而且行事无法干脆利落。
仅仅半月不到,就做出了决断。
这份魄力不可谓不果决。
同样令张良感到心惊的是,民众对秦廷的拥护,随着那干瘦青年将告示内容告知,整个邸店一片欢腾,俨然化为了欢乐的海洋,但这些告示内容,又有多少跟他们息息相关?
大抵是没有的。
然依旧让秦人感到欢腾。
原因何在?
就在于此事似在向秦人向世人宣告,‘秦法’回来了,过去为民信服的那个秦廷也回来了。
该出手就出手,该惩治就惩治。
一视同仁。
哪怕是蒙毅也不例外。
这是秦人过去信任的秦廷拥有的模样。
那个秦廷是商鞅治下的秦。
张良很清楚,秦人无人想回到那个时代,但他们对商鞅治下的秦国有着一股莫名的好感,这股好感并非源自商鞅,也非是源自那时近乎严苛的律法,而是源自当时秦法下的一视同仁。
也是源自商鞅力推的治民先治吏。
这条规定,在这一百来年间,已渐渐为大秦朝堂罔顾,但这次秦廷的举止,又仿佛在昭告天下,秦廷又将其捡拾了起来。
秦人对此感到振奋。
对此张良只感觉满心的凝重。
若是大秦真的走回老路,只怕原本流失的民心,也会渐渐回来,毕竟民不聊生下的万民,见到官吏同样官不聊生,心中大抵会安慰不少。
而那时六国贵族恐真就难以撼动秦廷了。
随即。
张良就摇了摇头。
他已冷静下来,仔细思索后,并不觉得秦廷会重走商鞅的老路,就算嬴政想走回去,满朝的大臣也不会同意。
谁会想着在自己头上添一柄利刃?
即便如此。
张良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数日前,秦人怒意滔天,已濒临失控边缘,但仅仅不过数日,秦人就从原本的惊惶不安,变成了歌功颂德,从原本的怒骂,变成了现在的陛下英明,大秦万年,这个转变不免有些太快了。
也太过立竿见影了。
张良将窗户关的严实,不愿去听外面的欢呼。
秦人的欢呼与他无关。
他只觉吵闹。
他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大口饮入腹中,腹部一股凉意袭来,凉的张良有些受不了,脸上更是浮现出一抹痛楚,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正坐席上,开始审视今日的告示。
只是没等张良多想,门口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并未有任何知会,只听砰的一声,掩合的屋门就被推开。
何瑊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他一脸严肃道:“子房兄,今日的告示你听说了吗?秦廷这是疯了吗?嬴政当真就视士大夫为狗彘?完全不顾及官员的感受?”
“太过离谱了!”
“这般粗鲁行径,残暴的令人发指!”
“暴君暴政!”
张良目光微移,他没有开口,只是让何瑊安静下来,然后指了指耳朵,让何瑊去听一听四周的声音。
听到四周的欢呼振奋,何瑊更是涨红了脸。
“狗彘不食!”
“这些秦人也是一丘之貉。”
“毫无尊卑之序。”
“不通礼数,不识教化!”
何瑊怒骂连连。
他的确痛恨暴秦,但眼下见到暴秦刑上士大夫,还对官署进行了连坐,更是令他感到万分震怒。
嬴政这暴君眼下脸都不要了。
注定为士人唾弃!
闻言。
张良摇摇头。
他早已平静下来,淡淡道:“何兄,不用这么紧张,可曾听闻当初燕国的千金买马骨?现在秦廷做的就是‘千金买马骨’。”
“这些年天下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