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月光黯淡,他们都没有让人点灯,就这样静静坐着,喝酒,然后是不是地往嘴里放一小口的菜。
直到最后,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一国的皇帝和皇后像是江湖上的下课一样,毫不顾忌形象地瘫在地板上。
那天之后,阿幺就闭关了,没日没夜地炼化那支毛笔。
而朝政上的事情,也都悉数交由了身为皇后的疏姐姐来管理,他已经彻底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大顺皇帝。
等到二十年之后,阿幺再出来,仿佛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但眼前的大顺,看起来远比她那个曾经看起来强盛的帝国,来得更加有条不紊。
阿幺将毛笔放好了地方,也将地方传信给了桃喜,至于桃喜用不用,怎么用,就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阿幺几乎是将自己全部的神力都灌注进了毛笔之中,所以出关之后一直都很虚弱的样子。
甚至卧床了两年多。
寿数自然是也减了不少,如今就剩下了二十三年了。
疏姐姐也没想到阿幺会那么拼命,原本想来她不过是留一点神力,就一点神力,也很够桃喜用的了。
况且留下太多的神力,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日后万一他人觊觎,可又怎么办呢。
可是阿幺和他说:“不要紧,那东西只有桃喜和她的后人能开启,其他的人拿到,都不过是普通的毛笔罢了,除了保存的时间久一些,没有任何区别。”
“我认真想过了,我这一生,为人女,为人妻,为人君,为人母,没有一样是合格的。”
阿幺说这话的时候,是刚出关两三个月,勉强能刚起来说话,所以看上去特别虚弱,不仅是脸色惨白,甚至都有些透明了。
可她还是示意疏姐姐不要打断她:
“除尘的那一辈子,我是不认的。但我得承认,你前世爱的是除尘,而我是一个新的除尘。”
“我生在西寿的土地上,被掳到东昌,一步一步谋划了大顺,说是天道,也算篡夺。”
“我身为人时,未曾为人做过什么,无非是一统天下,登临大宝,满足了自己的私欲罢了。”
“我登过三次基,第一次骨肉别离,第二次烽火连天,第三次血亲相残。第一次最悲苦,第二次最血腥,第三次的时候,我经历了九重塔,我以为我身怀大义,但如果不是这之后的一系列谋划,也许神山未必会这么快就容不下大顺。”
“我现在觉得,我可能真的错了。我不是说人族无法和神山上的东西抗衡,我是说,我太自傲了,太轻敌了。”
“如果我再聪明一点,会不会一切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阿幺苦笑了一下:“多读书果然还是好的,你别看桃喜长得慢,这种错误她就肯定不会犯。”
阿幺虽然没什么生气儿,说话也很小声,但疏姐姐能看出来,她很激动。
所以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只是没机会犯这种错误了而已。”
阿幺说:“是啊,因为我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江山天下。”
疏姐姐回答:“你只是统一九州四海失败了而已,你的大顺,本质上来讲没什么问题,很多东西,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的,君主们只能尽量去改善。你看你的大顺,足足往下传了六代呢。你没错,你选的继承人也没有错。”
“你们都是很好的皇帝。”疏姐姐说道。
“好皇帝啊……”阿幺说着,仰了仰头,“好皇帝的治世下,地主们还是在囤积土地,灾年的时候,一样有那么多的灾民,从前有多少,我在的时候就有多少,只多不少,可我无能为力。甚至因为我推广内修,穷人死得更多了。”
疏姐姐也没了话,因为这些无可否认。内修的差距使得弱肉强食变得更加明显和激烈了。但平心而论,难道主人打死奴隶的时候,或者地主殴打长工的时候,在没有内修的时候他们就有更多的办法了吗?
也许有一些,但并不完全能做到,甚至可能完全做不到。
但如果不推广内修,十方结界破时,人族怕是剩不下什么人了。
说起来轻描淡写的,但十方结界破碎的时候,连天都是阴的,人界差不多乱了一个多月,加上死了两千多的婴孩以及以百计数的产妇,人族的秩序在那之后经历很久的喘息才稍稍得以恢复。
这些事实阿幺肯定也是知道的,但就算知道,她现在还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而一直情感极为丰富,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久久难以将自己拔出来。
越是难以将自己拔出来,便越是反复陷入情绪,最终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阿幺说:“我又两个孩子,可都没能陪伴他们长大,他们不曾负我,是我负了他们。”
疏姐姐劝她:“孩子们有自己的人生我呢,既然不播种,也就不收获。”
说着,疏姐姐一个手刀劈晕了阿幺,有燃上了助眠的熏香,让阿幺好好休息。
阿幺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