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值当......
魏禾的指尖掐紧。
“所以你是有办法的,是吗?”魏禾问。
余德运看着她略微激动的神情,面上反倒冷下来。他没说话,只是叩着椅子扶手的指节,轻微地勾了勾。
魏禾声音扬高了些,“你和陶景明不是好朋友吗?你既都能在陶家这种地方护着陶娴了,为何不能多做一步,将陶娴从陶家救出来呢?你可能没见过陶娴住的地方,那个破败的茅草屋,连换洗的衣物都不曾多一件。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真以为陶娴她过得很好吗?!”
过大的声音虽然在青楼之地稀疏平常,但还是吸引来了几双打探的目光。
余德运听到陶娴的状况,脸上闪过震惊,他微微起了身,“魏禾......”
魏禾拂开他的手,眼眶微红,“旧友的遗孤,真的不值当么?如今陶娴下落不明,这种情况,又是你处心积虑,多方制衡下的结果么?”
魏禾失笑,“那余典史你也太失败了。”
“......”
余德运倒没有因为那句“失败”恼怒,他的眼神,渐渐被魏禾微红的眼角吸引过去。
余德运想伸手拂掉小姑娘眼角的泪,但最终还是忍住,将那只手缩了回来,转而从袖袋中拿出一方手帕。
手帕上绣着一株兰花,淡雅秀丽,很符合余德运的气质。
魏禾接过来,用绣着兰花那面擦泪,吸了吸鼻子。
余德运:“骂完了么?”
魏禾:“......”
余德运:“没骂完继续骂吧......但很抱歉,我就是那么自私的人。我也要生活,也有双亲要赡养,不可能因为一个陶娴将自己的前途和仕途葬送出去。”
“陶娴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但之前的事情我也只能做到那么多了。我休沐的时候,也时常去陶府借叙旧之名探望陶娴,但我也......”
余德运顿了一下。
他也着实没想到陶娴过得那么惨......
但如今说这些,实在有些推脱罪名之嫌。余德运眼睫垂了垂,没继续说下去。
魏禾也是沉默。
良久,魏禾冷静下来。
她闷闷道:“我方才激动了。人各有志,我不能要求你为一人做那么多,况且你也有你的苦衷。抱歉,是我浅陋了。”
“并非。”余德运却道。
魏禾一怔。余德运苦笑着摇了摇头,“魏姑娘不是浅陋,相反,率真得十分......可爱。我久居官场,凡事都爱比较,爱权衡,爱得出最优的对策。却不曾想,有时候情分的事情,远远比理智和任何看似完美的方案都要来得重要。”
余德运缓缓举起酒杯。
“感谢魏姑娘教会余某这么多。余某往后,定会将这些道理牢记于心。”
魏禾自觉没教会这人什么。怔愣过后,也端起酒杯。
杯盏相碰,“铛”的声音响起时,台上恰好弹到了最后一弦。
两方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消泯。
魏禾将酒水一饮而尽。
余德运透过酒杯看她。直到魏禾将微微闭着的眸子睁开,余德运才放下了酒杯,装作一副才刚喝完的样子。
魏禾捏着酒杯,迷蒙地望了一会门外的粉红灯笼。
等回过神来,她转头,发现余德运又在盯着自己看。
魏禾“啪”地放下酒杯:“......我脸上有字吗?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的脸。”
兴许连魏禾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她嘴唇一沾酒,面颊上便会连带着染上一抹红。
但余德运看得十分分明。
他不打算戳破,于是镇定道:“没有。但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不看你,那要看谁?”
魏禾又一噎。
好像......很有道理。
可这里没有水钟,外面的天色又被一大片灯笼覆盖着,她根本看不出来时间。
她好像离开得太久了,柳青穆得发现她了......
魏禾心中着急起来。
她对着余德运,语速也变得急促,起身,“我先......”
余德运却好像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连忙打断她,道:“魏姑娘,你们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查陶娴的案子,那余某有一件事情提醒一下你。”
魏禾欲说话,但最后还是重新坐了下来,“你说。”
余德运:“魏姑娘可还记得,秋菊节的县衙宴会,你在席间第一个敬酒的那个男人么?”
十八郎?
魏禾却是疑惑,“那时候你不是还没来么?”
那又怎么会知道她跟十八郎敬酒?
他们那时候的谈话,又得知了多少?
魏禾忽然有种被人窥视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