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县衙牢狱。
一个刑房胥吏穿过狭窄幽暗的甬道,疾奔入牢狱内部。
踢踏脚步声顺着甬道,回荡不停。
直到见到面前一身鸦青色官服的男人,胥吏才止住脚步,扑通一声跪地。
余德运没转头。
他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墙上被重刑炮制过、奄奄一息的死囚。
胥吏抬头看了典史一眼,呼哧呼哧喘着气,似乎思虑着怎么开口。余德运见身后人许久不说话,不紧不慢转过身。
见到面前跪倒之人,余德运眉毛挑起,“我早就说过,见到我不用下跪——我不是越嵇成,不弄他那副尊卑礼节。”
胥吏慢道一声“是”,腾腾地站起身。
“典史大人,小的......小的也不知道这事儿要不要告知您一声,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说一声比较好,”胥吏瞅了一眼余德运过分白皙消瘦的脸,又迅速低下头,“小的方才无意中,听见了魏禾他们要去找苍二哥,好像说,要查陶家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后面两个字,胥吏说得极轻。
县衙中的衙役、胥吏们都知道,典史大人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提起陶家。而陶家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更是禁忌中的禁忌。
胥吏硬着头皮道:“小的想,典史大人自九年前上任县衙便接管了户房,户房在如今在您管辖之下,魏禾找苍二哥的事,典史您也有必要知晓。”
沉默良久,余德运幽幽道:“苍二么......”
余德运招了招手,一个刑房胥吏便匆匆跑上来,将墙上的那个死囚松绑,拖回了牢中。
余德运掏出手帕,一根一根地擦拭手指,“倒是有一点印象——不过这事儿吧,倒也没必要向我亲自汇报,魏禾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
余德运眼眸沉静温和,看着面前胥吏灰乎乎的布帽,“下去吧。”
胥吏感觉到自己好心办了错事,灰头土脸跑了。
可他刚离开囚牢,那个说着“让他们查”的典史大人几乎是瞬间冷了脸,
他一挥手,一个通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暗卫,从黑暗中一语不发地走了出来。
余德运声音冰冷如霜寒,“备马,往小重山方向走,包抄住他们。”
暗卫点头应是。
顿了会,又问道:“要解决掉么?”
余德运沉默一会。
他眼睛朝死囚牢里,那扇唯一的天窗外望去。
“不必,杀死他们做什么......遇见了,给点教训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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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二,前邹县县衙户房的管事,十年前因病卸任,回到家乡阜江庄,此后便没有了任何踪迹。”
马车上,杨从易不死心,一遍遍念着手中那本记载着过往县衙官员的录事簿,“可他卸任的时间,却正好是在余德运上任的半月后......不是我说,这未免也太怪了些吧。难不成是余德运逼得他离任的?”
魏禾不置可否,却问道:“上面有记载说苍二是什么病么?”
“没有。”杨从易无奈。
魏禾静下来。
柳青穆倒是依旧闲适。
他本在闭目假寐,听到这么一段对话,凤眼半睁,道:“别忧心,到时候去阜江庄找到这人,一切就清楚了。如今想太多,也别无他用。”
魏禾看了柳青穆一眼,闷声道:“嗯。”
心中却兀自烦躁:如果是什么重病,如今九年过去,真的不能保证这苍二还活着啊。
杨从易扔下录事簿,屁股挪动,靠到柳青穆身侧,压着声音道:“柳公,我也忧心。”
柳青穆扯开一抹冷笑,“你忧心,就从这马车上跳下去,别跟着来了。”
杨从易痛心疾首:“有了媳妇忘了爹!老天有眼啊,看看这不孝子孙吧!”
柳青穆偏开身子,“滚开。”
魏禾扶额,无语凝噎地看着着面前闹腾的二人。
不过原先紧张的气氛,倒是被这般玩笑话冲淡不少。魏禾脑子里的那根弦松动了些,撩开帷幔看了眼外头。
窗外山林茂密,树影幽深,往上望去,却望不见太阳,顶上的树叶像是一片密不透风的绿墙。
魏禾:“这是什么地方。”
杨从易从他那破麻袋里东翻西找,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地图。上面用毛笔划了几条线,正是他们此番去苍二家的路线。杨从易指着地图,沉吟片刻后,抬头道:“小重山。”
“过了这小重山,就是阜江庄——苍二住的地方。”
杨从易又慨叹一声,“不过这地方也太偏了些,看来这苍二离任后,是真的想要隐居啊。”
魏禾看了这密林一眼,松手放下帷幔。
马车驶入山林深处。
四处静谧,除了马蹄踢踏的“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