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从朝堂政权更迭，魏家剧变之后。过去近十年来，魏禾一直都没什么朋友。

旁人都厌她、欺她，除了娘亲、婢女碧菱以外，她从不依赖和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生父亲魏广。

很多时候，家中无人话事，都是她一人出面打理。如今陡然回想起来，好像很多时候，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她习惯了一个人。

虽然在柳青穆出现之后，她的惯常稍稍被撬开了一角。但魏禾很清楚，等那人走后，她又会重新只身一人，变成那个形影单只的魏禾。

旁人的离开，对她而言已经是常事了，她本应不屑一顾。

只是这次打算夜探陶府，不知为何，她心中却好似缺了一角，空落落的。

好像她下意识会认为，自己的身边，应当跟着一个拿着铁扇的男子，漫不经心地对她笑着。

罗黑在魏禾离开之前，呼哧呼哧地追了上来。

魏禾在月色之下，转过头来看他。

她身姿在夜行衣的勾勒下显出几分曼妙，面容被遮掩着，只露出一双扑棱棱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跑来的罗黑。

罗黑的脸红了，从脸颊一直烫到了耳朵尖。幸好月色很淡，他长得也黑，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但罗黑还是心虚地撇开了目光。

魏禾：“你来做什么？”

“夜访”陶府，自然是越少人越好，魏禾可没想着惊动陶家下人，惹来点不必要的争端。

罗黑眼睛四处乱飘，落不到实处。

他嘴唇动来动去好一会，最后忽然道：“这夜行衣，还，还合身么？”

“......”

“还行，”魏禾道，“我先走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你不必跟来，陶府一处宅邸，也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好。”

罗黑压下了千头万绪，脑子乱糟糟地，看着魏禾走时身姿灵活的背影。

魏禾是翻墙离开县衙的。

这番行动，说得好听是查找陶娴失踪的线索，说得不好听了，也算是夜闯私邸。

陶家在邹县举足轻重，她不想牵扯上县衙的任何一个人。

魏禾打算一个人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刚离开后没多久，衙门门口处，缓缓走来了一个颀长的人影。

守卫先是下意识地拔刀，等在夜色中看清楚了来人，后背一凉，急忙低头道：“小的唐突，不知是柳公子回来。”

柳青穆从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他摆摆手走了。行至客房，正想找魏禾，却在门口的那棵长青树旁，看见了傻愣愣站在树下的罗黑。

柳青穆准备绕过他。

罗黑却忽然开口道：“主公。”

柳青穆见躲不过了，稍微放慢了步伐，却还是在往魏禾所住的房屋靠近。

罗黑一步不落，跟着他走：“主公，你今日一早回来又出去了，我没能来得及告诉你。魏姑娘她方才去了陶府。”

柳青穆脚步顿住。

他背对着罗黑，脸色埋在月色下看不清楚。

“什么时候。”

罗黑有些着急，“就一刻钟之前，她没有惊动衙役，自己一个人走的，而且......魏姑娘她说什么也不让我跟着。”

柳青穆转过了身。

罗黑抬了抬头，而后下意识捏紧了手。

这是他跟着主公这些年来，第一次看见主公如此阴冷的表情。

像是一片深寒的海，表面无波无澜，底下却已蕴藏着无限的焦躁和不安。

罗黑听见主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她为什么不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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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禾骑马到了康陵乡，将马拴好后，提溜着步子到了陶府的后墙外。

助跑、翻身，而后顺利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魏禾抬起头来，一双杏眼在月色之下，幽微地发着亮光。

她四下一望，见陶府后墙内假山环绕，屋舍层叠。廊檐一路弯折贯通，又在一个转角分成了好几个去路。

魏禾站在原地一会，有些分不清方位。

她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从地上拾了一片树叶，握在手中轻轻撒下。

枯叶落地，而叶柄指着的地方，树林密布。像是荒杂之地，通向了一片幽暗。

魏禾眼睛眯了眯。

然而她只是怔了一下，而后提了提面巾，便提步而去。

既然选择听天由命，那便不再犹豫。

陶娴若是能有所感应，希望也能给她一点线索。

魏禾心中祈愿着。

穿过长廊，忽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魏禾脚步一顿，脑子里的弦一绷，僵在原地片刻。

察觉到声音没有惊动旁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