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此话一出，郝孟萱和陶家家主都是一愣，抬眼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男子。

柳青穆踱着步子走上前，站在魏禾身后，脸上那抹笑已经消失不见，如今面色看上去如寒冰一般，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远。

“你方才说，在这城门边上守了三日，才盼到庞曦归来，是吗？”

他语气毫无温度，语调也毫无起伏。郝孟萱被吓得抖了抖，梗着脖颈道：“是，是那又如何？”

“不如何，”柳青穆凉飕飕道，“你们为人父母，定然是女儿一不见就察觉到不对劲，认为是庞曦劫走了你们阿娴。于是立刻想到庞曦平日频繁往来各县，进城出城，便侯在关口处等他。因此照你们的说辞推算，就算反应慢些，陶娴失踪的时间，也定然是在四日之内。”

柳青穆扫了一圈这对夫妇，冷冷地勾了勾唇，“只可惜，洛阳到邹县的车程都有两日，而这两日内庞曦一直都与我们待在一起，我们三人都可以作证他在这段时间绝无作案时间。那就算是按照四天来算，那剩下的两天，离了马车，短短二十四个时辰，又怎么足够庞曦将人从邹县带回洛阳呢？”

郝孟萱和陶家家主的脸色愈发难看。柳青穆气口不停，又接着道：“请问二人，你们阿娴失踪的具体时间是在什么时候？她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你在说什么！我们岂会不知！”郝孟萱急道。

柳青穆：“那是什么时候？”

郝孟萱嘴唇颤抖，却没有回答。

一旁卖符纸的小贩这时也急了，走上两步，“哎呦呦，我说人家问也是关心，你就说嘛。你们不是去报官府了吗，说是三天前失踪的，我都记得！”

柳青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三天就失踪了，那除去我们一行从洛阳到邹县的车程，庞曦就更没时间作案了。”

“我......我怎知你们是不是包庇……”

郝孟萱脸色不好看，还想再辩。忽然，身后车轮轧响，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越县令到──”

魏禾一行人齐齐朝前望去。

只见两队官兵迅速列队整齐，面对那辆官府制的马车，脸色肃清，齐刷刷地拔了半刀以示尊敬。

一位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自步梯缓缓走下，步伐稳重而健快。

如此阵仗，如此气派，在场人虽然不了解这人，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敬畏。

然而一开口──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骂街呢！”越嵇成扯着嗓子道，“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还在这大喊大叫。仗着进城官道旁没什么百姓，邻里邻外管不到你们是吧！”

邹县的越县令竟然亲自来了。魏禾站在前面，先是恭敬地叫了声县令大人。对方却只是朝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的意思。

魏禾见这情况，心中明了了大半。她可不会傻到觉得一介县令，会因为吵闹纠纷而亲自过来巡查。

看来是柳青穆进关时用到了宰相令牌，又在进县的官道上出了这么一码事，这才惊动了县令。

谁知郝孟萱和陶家家主见越嵇成如见救世主，连跑带爬地到了越嵇成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声泪俱下：

“越县令，拐走我女儿的罪犯回来了！就是这庞曦，您快快将这他收入牢狱，严加审问，让他说出我女儿陶娴的下落啊！”

越嵇成不言语。

他抬头看见一男子气度不凡，一眼便认出他便是传闻中，定居在洛阳一段时日的宰相之子──柳青穆。

这陶家夫妇惹谁不好，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离了个谱！

柳青穆明明脸色淡淡，但越县令已经脑补出一番对方一怒之下去跟圣上弹劾，将自己罢免的场景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浑身一抖，面上怒气横生，对着面前跪着的夫妇俩一人就是一脚。

魏禾下意识想制止，却没来得及。

越嵇成对着陶家夫妇又是一声呵斥，“本官办案，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一介平头百姓指手画脚，赶紧给我滚蛋！”

郝孟萱惊诧过后，便是无尽的茫然。她正想说继续再说，越嵇成又道，声音大得像是特地说给谁人听似的，“来者即是客，谁让你们对客人如此无理的。陶家家大业大，税款田租可是嫌收的还不够多？”

此话一出，郝孟萱再不敢说一句话。

很快，夫妇二人连连朝越县令赔了几声不是，流着泪，夹着尾巴逃走了。

越嵇成松了一口气。

利用赋税压制陶家，此招虽阴，但胜在有效。

这二人一走，那卖符纸的小贩也扛起摊子，提溜着脚步跑了。

临走之前，还朝魏禾丢了一张黄底朱字的符纸，小声对她道：

“小姐啊，我看你们一进城就突遇横祸，这是吉凶之兆啊——这张寒山寺的符送你了，保平安的，你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