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来万户米庄的洛阳百姓确实多，但店铺门前的糖葫芦摊贩却鲜少有人光顾，小贩打着呵欠，忽然看见什么，眼睛一眯，伸手往脸颊上奋力一拍。

摊开手掌，一团黑乎乎的蚊子粘在掌心处，小贩呼一口气，蚊子尸体便飘飘散散地落下去。

飘到半空，一个小小的脑袋忽然凑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接住了扁平的黑蚊子。魏禾眼观六路，伸手将唐修头上的蚊子拂了。

小贩猛然清醒，将半眯的眼睛睁开。

透过帷帽的黑纱，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女人的样子，不是十分真切，但也绝对不会难看。

“哎哟，姑娘，来点什么啊。”

魏禾沉默，确定自己没看错，才道：“你这除了糖葫芦，还有什么吗？”

小贩反应过来哈哈一笑，也不觉得尴尬，“姑娘幽默啊——那要来几串？我这糖葫芦都是新鲜的山楂和刚熬的糖浆做的，可好吃啦。整个洛阳城，就我这糖葫芦卖得最好！”

魏禾看了看路过的人群，心道洛阳的糖葫芦产业可能发展坎坷吧。

她点点头，还没说话，底下的唐修却举起了手，“要一串，我给外婆吃。”

小贩看着唐修，凹出几分慈眉善目，眯着眼睛怂恿，“你和你娘亲不吃吗？”

魏禾：......

唐修摇着脑袋，正想说不是。魏禾一把按住他，轻声细语道：“那拿两串吧，孩子和家母都吃一串。”

小贩应了声，乐呵呵地去摘干草棒上的糖葫芦了。魏禾蹲下身，对唐修小声道：“一串给荆婆婆，你也吃一串。”

唐修“唔”了一声，点着头乖乖答应。

拿到糖葫芦的唐修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刻也等不了，坐在米庄门前阶梯的角落就开始拆糖纸。魏禾付了四钱，犹豫了会，还是朝小贩道：“能跟你打听个事吗？”

小贩来了精神，“啥事？姑娘尽管问，我在这条街上做买卖，什么都知道个一丁半点。”

魏禾：“魏家的事。”

小贩倏地沉默了。

他嘴角一垮，脸色像吃了方才那只蚊子般难看，似乎下一秒就要吐出来，那模样是显而易见的厌恶。魏禾不知看了多少次这样的脸色，习以为常地站定在那。

“魏家？那个住在妢安街上的魏家？”

魏禾点头，那小贩便冷哼一声道：“罪有应得！魏家终于遭报应了，实在大快人心！”

他变得激愤，声音大起来，过路人纷纷侧目，以为没人光顾的糖葫芦小贩终于经受不住压力疯癫了。

魏禾道：“我们是临县的，举家搬迁来洛阳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对魏家还不甚清楚呢。不过我听说，这洛阳魏氏的主母鲁清卿，最近是不是被抓去都察院地牢——诶，就是这条街尽头的荒地那。”

小贩显然气正上脑袋，脸还很红，他斜着眼睛看了眼魏禾，道：“你消息还挺灵啊，不过别说鲁清卿了，魏府一家子都没一个好人。照我说，应当把他们全部抓去地牢，再凌迟处死！”

魏禾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去打听别人口中的魏家——这不是在变相作贱自己么。

她脸色不好看，也幸好戴着帷帽对方看不出来，便尽量一同跟着气愤填膺道：“哦？为什么？那魏家当真如此令人厌恶不成？”

“厌恶至极！”小贩怒目切齿，“你在临县，可能没听说过洛阳魏氏，但一定听说过前朝刑部侍郎，魏广吧。”

魏禾心中更后悔了，硬着头皮道：“听过，那个......欺上瞒下，包庇权贵显要家属的昏官？”

小贩一捶干草棒，“奶奶的，正是他！当年我兄长本是去蓟城做生意，不料被人当街打伤，还抢光了银两。案件闹到刑部，却被当时的侍郎魏广倒打一耙，把罪过全都说成了我兄长的错，兄长宁死不招认，在狱中苦苦呆了十年！”

魏禾尴尬得无所适从。那小贩正说得气愤，没察觉出来不对劲，更没想到面前的女子正是他口中魏广的女儿，继续悲痛道：“一直到新皇上任，天下大赦，我兄长的冤案才得以平反啊！再见到兄长时，他却已然疯魔，一日不甚坠井身亡，留下我一人在世上，可怜啊......”

魏禾：“对不起......”

小贩泪水朦胧，抬起头，“你对不起什么，这件事又和你没关系。”

“......”

“抱歉，我只是，”魏禾顿了一会道，“我只是觉得兄长身世过于悲惨，表达一下我的惋惜。”

小贩“哦”了一声，拱手，吸了吸鼻子道，“那我替兄长谢过姑娘了。可惜我没本事，兄长死后，他的尸体在井里捞不出来，也没办法安葬——对了，你问什么来着，魏家的......”

魏禾见终于绕回来了，便道：“魏家的主母魏鲁氏，鲁清卿。听说她雇佣杀姨娘被都察院抓了，你可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小贩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