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他知道了,这人定然是在扰乱自己的思绪,想让他分心。
他果然是没看错,这么多年了,朱向笛还是这么心思狡猾,如今对自己翻旧账、叙旧情,定是另有动机意图,一丝一毫都信不得!
“信不得”的朱向笛见暗卫这厢严防死守,忽然放缓了手下软剑的攻势,对着曾经的同门师哥无力地笑笑道:“算师弟求您了。”
暗卫一震,手臂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过往的愧疚、伤痛和午夜梦回时候的眷念一齐袭来,和面前朱向笛悲楚的脸色搅和在一起,形成滔天的巨浪,几乎要将他无边无际地吞没。
朱向笛在说什么?求他?
他唤自己一声师哥,但在武学门派这么多年来,朱向笛仗着师父师娘的偏心和袒护,可是从未在自己面前低过头服过软。
可如今怎么就求他了呢?
暗卫脸色逐渐扭曲,好似想笑又笑不出来,方框似的脸蛋搅成一团,成了一块卖相不佳的板正煎蛋。
好半天,他才挤出一点不甚快意的笑,“全死了最好。”
朱向笛眼角一抽,掌心的力道陡然加重。
这边的师兄弟在你来我往、你退我进,那边的柳青穆却几乎维持不了最后的风度,狼狈得几乎想骂街。
他拿一柄铁扇挡住面前差役挥来的重刀,原本还算轻松灵巧,但随着自己的步伐被阻,越来越多的差役追上,他那把脆皮扇便愈发招架不住了。
柳青穆一边将魂不守舍的魏禾像护崽子一样揽在怀里,一边还要留意随时随地冒出来的差役,忙得焦头烂额。胸腔的不明处因为剧烈的攀扯,也跟着一股一股地冒出阵痛。
他咬着牙踢开从后面偷袭的一名差役,撇了一眼面前不远处的方向,见镖客正和一名身手不凡的差役打得不可开交,便烦闷地吐出一口气。
带的人少了。
当下镖客一旦被牵制住,他便瞬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打不过这群恼人的苍蝇,也逃不出都察院。
逃......
柳青穆眼中忽然微光闪过。
对了,有一个地方可以逃!
柳青穆如梦初醒,一把将手中的铁扇奋力掷出,正好砸中了一名龇牙咧嘴差役的眼睛。
跑最前面的差役应声倒下,跟在后方的避之不及,纷纷绊倒,叠罗汉似的堆在一块。
深吸了一口气,柳青穆飞快打量一下身处的方位,随即拉着魏禾的手转身朝一个方向跑去。
他们一路上都在跑,魏禾也没察觉出来这次有什么不对劲,直到眼前的障碍物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窄,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应当是跑进了衙门三班六库的办事地儿,如今四处都是矮房。
魏禾跟着穿行了几条窄巷,茫然地抬起头,忽然一怔,千头万绪都被压了下去。
“你......”
柳青穆见魏禾终于不哑巴了,欣慰地低下头。魏禾这才证实了自己方才是真的没看错,当下吓得心脏一抽。
——柳青穆的脸色极差,嘴唇更是白得可怖,原先俊美的脸如今毫无生气,几近透明,脆弱得似乎下一秒就要烟消云散。
“柳青穆,你没事......”
魏禾的声音抖得不像话,柳青穆却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声音十分平静。
“跟我走,不用害怕。东墙那有一个狗洞,就是我们进来......”说到这,他不动声色地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们进来时爬的那个,你记得吗?”
魏禾视线一动不动,几乎没有从柳青穆惨白的脸上移开,“我......记得。”
她想起在石室内柳青穆异样的喘气和无缘无故的举动,心脏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我们要从那里出去吗?”
后面的官兵穷追不舍,几乎是踩着他们的脚印,片刻不停地追上来,叫喊和呼喝不绝于耳。
魏禾却只听到柳青穆的声音。
“对,从那里出去。”
柳青穆的方向感极佳,仿佛是临空俯瞰了一番都察院衙门的地貌,脚下生风地带着魏禾转弯抹角。直到绕过一个不起眼的墙角,二人眼前忽然一片柳暗花明,发现那个狗洞正堂皇正大地立在原处。
魏禾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背脊忽然被推了一把。她脚下踉跄几步,倒在了长满杂草东墙边。
柳青穆闪身避开差役的刀锋,背影有些佝偻,扬起声对身后的魏禾飞快道:“快走,这里我自己一个人能应对。”
魏禾一点没信,心想这人是要舍身为自己挡住这群官兵,当下便从地上爬起,“我跟你一起......”
这时,柳青穆忽然吹响了嘴边的竹哨,一根银针从哨中射出,正中一名差役的脖颈。差役吃痛一声,侧身倒下。
迎头的弯刀又不打自来,柳青穆以一个极为刁钻的姿势避开,抬腿便往对方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