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魏禾听得心惊胆战，柳青穆神色却没什么变化。

“洞穴里没有要命的机关，趁仆役下来抓人，我便将他们打晕，垫着他们的身体爬上地面，”说到这，镖客掩在面罩下的嘴唇紧了紧，“但有一个暗卫武艺高强，且纠缠不休，我怕他喊人，便......失手将他杀了。”

柳青穆无甚所谓地点了点头。

忽然他想起什么，转头看了一眼魏禾，“你......”

魏禾却是沉默得很，一言不发，浓密的睫毛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回过神来，却发现面前二人双双无言着地望着她。

魏禾看懂了柳青穆眸中的忐忑，无奈地笑了笑，“行了，别都看着我了。首先我又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你若是不杀了那暗卫，对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我明白这个道理。”

暗卫对他拱了拱手，“魏姑娘体谅。”

魏禾看着那镖客低眉顺目的模样，道：“言重了。”心中却忽然有些别扭。

她不明白柳青穆为何在此时还会如此在意她的想法，但对方似乎从始至终都没看清楚她。

她经历家族巨变，全城百姓唾弃，而后父亲广纳姨娘之事更是烦不胜烦，属于闺阁姑娘的纯真早已经被消磨得不剩许多。

如今灵环姨娘的惨死，背后针对魏家的阴谋，关在牢狱里的元香姨娘和娘亲，种种变故早已经将她逼上了一条不归路，仅存的纯真如今全拿出来应对眼前没脸没皮的柳青穆了。

可他却好像总把自己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着实让人苦恼。无事时候逗她玩，装傻充愣，顾此言彼，有事又一言不发地挡在自己身前，话语之间，能感受得到对方一直在地照顾着她的想法。

魏禾从镖客熟悉的身影上抽回视线，看向一旁盯着自己瞧的柳青穆。

后者则对着她下意识一笑，一直紧张抿着的薄唇弯起，就好像已经做了无数次这样的动作，习惯成了自然。

可他们分明认识不过半月。

这般吃力不讨好，让魏禾这个从小到大没什么情感经验的人，无法抑制地感到诚惶诚恐。

魏禾忽然很想问：你为什么要来帮我？

只是因为乐衷于破案之趣吗？

一旁的柳青穆自然不能读懂魏禾内心的想法，他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好意，轻声细语又装作可怜巴巴地道：“魏姑娘不会嫌弃我残虐无情就好。”

魏禾：......

“不会。”她撇开了视线，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镖客本就是徘徊在生死线上的人，对杀生之事的退让不过是为了体谅雇主的顾虑。

如今得了通融，便一低头，熟门熟路地忽视柳青穆耍花腔，波澜不惊地汇报道：“中心停尸房处驻守的守卫看上去十分不想惊动旁人，我一开始掉入洞穴，他们却比我一个被抓住的还要害怕，就像是生怕弄出些什么动静，把衙门其他守卫吸引过来似的。”

柳青穆沉声笑了笑，抱胸道：“看来，那郭淮怕节外生枝，连府上人都提防着一二——你进去停尸房查看了么？”

镖客摇头，表示自己打完人就跑回来禀告了。

魏禾沉默半晌，收拢了心思，“那便不要再等了，连自己人都要瞒着，那停尸房内藏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和柳青穆交换了个视线，后者朝她点了点头，轻声问：“能借着绳子爬上墙么？”

魏禾最近跟着杨从易切磋练剑，身体素质提升了不少，听罢，十分有信心地点头，正想答话。面前镖客却站起身来，不急不缓跟二人道：

“不用爬。”

魏禾和柳青穆齐齐望向他。

镖客则伸手指向隐没在黑夜的墙角，“东墙底下有个狗洞，给一个人过正好。”

魏禾：“......”

她还是想爬墙，好歹威风些。

—

夜深人静的都察院。三抹身影悄无声息地避过侧门守卫，从各房办事处的犄角旮旯里头东躲西藏，一直绕至衙门中央。

他们到底还是放下了忸怩矜持，手脚并用地贴着地面从狗洞爬了进来，不出意外地沾了满衣袍的尘土。

魏禾一路放轻步子，来到镖客所说的地洞旁，果然见一群不省人事的青衣守卫在底下翻着白眼，堆成一座的人山上还沾着几只脚印。

还真是踩着他们身体上来了。

魏禾无由来生出了几分，抬起头，眯起眼睛四下打量一番。

都察院停尸房在衙门正中，四方为合，构筑得十分方正。各房办事处相背而建，形成一圈墙壁，严丝合缝地将停尸房围了起来。

这般建造，虽能最大程度将王公贵族的尸体保护起来，但人尸共处在一块地皮上，盛夏时分，阴风阵阵，不可谓不渗人。

洛阳百姓又道，郭淮将都察院衙门的构建美其名曰：天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