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语无伦次间,鼻涕和泪水也跟着一把糊到了魏禾肩上,碧菱也不管了。
魏禾心中同样酸涩,她尽量不去思量那些烦心事,只是尽可能温柔地把手环住面前和她一般大的小丫头,把头倚在对方肩上,忍住了泪水。
她轻轻拍了拍碧菱的肩膀,像是在困境中拾回了一些力量。随即调整神色,将碧菱挨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捧起来,正想安慰几句。
却见碧菱身后的窗外寒光一闪,一道黑影倏然掠过。
碧菱不知为何全身一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却没有动弹。而魏禾正对着那黑影,看得一清二楚,当下无暇思考,只是毫不犹豫地将碧菱护在身后,随即站起身。
“是谁?!”
无人应答。
窗外无风,但烛火的灯影还在四下摇晃个不停,将屋内陈设的影子映照得摇摆不定。
魏禾浑身的鸡皮疙瘩冒出了尖,握着碧菱的手在害怕地颤抖着,头皮几乎要在一刹那炸开。
——是那个前些夜飞暗镖的黑衣人吗?可头牌已经死了,他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
杀人灭口么?
“是谁?赶紧滚出来!”魏禾心脏狂跳,一句话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失了声。
黑影在主屋外围绕了整整一大圈,似乎是笃定屋内二人不敢贸然出门,无比猖狂地从东窗跑到了门外,脚步声没有一丝的遮掩,明晰地落在屋内二人耳中。
魏禾的目光随着步伐声而动,脑子紧紧绷成了一根筋。
眼看着那黑影就要破门而入,魏禾甚至已经瞧好了墙角处的木棍,等着那黑衣人若是真的敢靠近便给他脑袋一棒。
可接下来的场面却让在场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那黑衣人像是包得太严实,只顾着往前冲,没看清楚脚下路。在踏进门时,他的鞋头被门槛结结实实地绊了一下,身体往前一歪,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魏禾:......
这人是在做什么?
没等她看出个所以然,黑衣人又迅速调整好姿势站直了,露在面罩下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勉强找回了一点威风。
而对面的魏禾已经拿好了木棍,甚至抽得出时间给身后的碧菱也备了件木钗子,算作傍身武器。
黑衣人缓过了神,猛然把袖中的小刀一亮,声音模模糊糊地从面罩之下传来,“受——死——吧。”
可那“吧”字只发了半个音便戛然而止,接着便是一声吃痛。
就在那黑衣人走上一步时,忽然半边的肩膀一歪。魏禾往下一看,在这紧绷的局势中,险些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那黑衣人给门槛绊了一下,竟直接把脚给崴了。
碧菱本来还很惊怕,这时躲在魏禾身后看了半天,也颤颤巍巍探出个脑袋,小声道:“小姐,这黑衣人好像没什么职业修养诶。”
魏禾:“看出来了。”
她们对视一眼,魏禾“哼”了一声,先一步抬脚追了出去。
那黑衣人眼见形势不对,也撑着脚尖往门外一瘸一拐地跑,活像个被赶上架子的鸭。他步子迈得极大,速度竟也不慢。
魏禾在他身后追了好一会,连连喝了几声“站住”,心里忍不住纳闷道:崴了脚也能跑那么快?
她刚想喊叫魏家仆役起来抓贼,猛然想到自己也是其中有苦说不清的一份子,又怆然泪下,只能自己追着那贼人跑了去。
从东厢房跑至偏院,从偏院追去后院,中途甚至还路过了魏广被关着的茅房。可惜这会两人自顾不暇,对着魏广充满希冀的呼救十分心有灵犀地装聋作哑。
直至跑至后院,垂着脑袋被圈养在栅栏内的鸡鸭鹅被脚步声惊醒,“叽里呱啦”地叫成一片。那黑衣人见四下无路,脚步倏地顿住。
——鲁清卿平日养家禽,却热爱将其乱七八糟地放于一窝,族类间因此经常为争夺食物和领地飞鹏展翅,大打出手。
但鲁清卿却道这是天地纷乱,道生其中。
魏禾从前一点不懂,但现在瞧着那黑衣人慌里慌张地四下张望,似乎也在这时摸到了些大道的门路。
——堵人之策,便在一群鸡鸭鹅中。
“你还想跑去哪?”魏禾站在离黑衣人停在不远处,手中还拿着从魏广房间内顺出来的木棍。她大口喘着气,撩了一把汗湿的头发。
月光将她瘦小的身影染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那黑衣人见无路可逃,忽然微微转头,深深地看了魏禾一眼。
那眼睛十分的压抑,可眼眸底下又掩藏着不死不休的疯狂,只是对视了一眼,魏禾顿觉心中一寒,下意识退了半步。
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姐,小姐......”
正心乱时,碧菱忽然惊慌失措地从后方跑来,同样对上了黑衣人的目光,吓得登时王魏禾身后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