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柳青穆微微眯起了那双丹凤眼，看清了来人的身影。

不知道想到什么，眸中闪过一丝好整以暇。

他挑了挑眉，瞟了眼杨从易。

见杨从易坐在对面举着茶杯的手骤然顿住，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至极。柳青穆便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可真是倒霉，”柳青穆慢悠悠道，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水，那架势明晃晃的就是在隔岸观火，他咽下了水，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还不赶快拾掇拾掇，等待迎接你的独门好戏。”

杨从易没吭声，生生忍住了冲动，没把水泼到柳青穆脸上。

徐娘刚走到半路，听见外头的声响下意识脚下一停，朝正襟危坐的杨从易歉意笑笑，又拐了个弯往门口走。

“这位......”

她话音刚落，门外又络绎不绝走进几位仆役装束的男子，一进门便是对着楼内装潢一阵打量，警惕得似乎随时准备为护主而拔刀相向。

徐娘汗颜，心道：大可不必那么警觉，这儿又没人要刺杀你家公子。

她看向走在最前方的男子，忽然发觉这“公子”原来是个熟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全洛阳百姓的大熟人。

——庞俊人。

大楚开国武将，庞冉闵庞侯爷的亲孙子。

虽人不如其名，但生在洛阳庞府，就是长成尖嘴猴腮也甚无所谓，一声令下，屁股后面还是会跟着一大堆阿谀奉承的马屁精。

就像现在。

况且这庞俊人长得也不算特别难看，就是侯爷家油水太足，把乖孙子养得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细看下来，眉目间还是有三分清秀。

但仅仅只有三分。

徐娘原先不顺的情绪这下见着了这张脸，也都吞到了肚子里，小心翼翼地挑捡着话说，“庞公子，您大驾光临，真是让本店蓬荜生辉呐。”

庞俊人脸上肥肉一挤，嗤了一声，“什么洛阳第一青楼，打着这个名号，这会却连只苍蝇也看不见——好嘛，那边有两只。”

离得远，心高气傲的庞公子眼力不行，瞧不清二位男子的面容，虽觉意外熟悉，当下却也没多想。

看来这庞俊人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可唤作苍蝇，徐娘喉中一哽，还是持着业内操守，奉承道：“平日小店自然是客满为患的，但今日开门得晚，自然就没什么人，等不多时就会热闹起来。”

话音刚落，又有几位春满楼的常客进门，一人手中揣着经籍，和老鸨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寻位置去了。

徐娘笑道：“庞公子您看，这不就来客人了，公子喜欢热闹，小店绝不让您冷清下来，您就尽管放心。”

庞俊人“哼”了一声。旁边一位仆役侧身往他耳边嘀咕一句，声音却大得两步开外的徐娘都听得清清楚楚。

“公子，此店安全。”

徐娘：......

庞俊人似乎就等着仆役的这番话，得到了保命的准音，便直截了当地走进门。

徐娘一愣，也跟了上去。

得亏这春满楼的大堂够大，一行眼睛长在鼻孔下方的庞家公子哥和仆役，跺着靴子行至一层最东边的雅间，愣是没往柳青穆二人处看一眼。

杨从易却巴不得庞俊人这时候瞎了，见一伙人进了草帘，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去他庞胖子的，可吓死老子了。”

柳青穆见送到跟前的好戏戛然而止，叹气道：“可惜可惜。”

他无视杨从易几近喷火的眼神，哂笑道：“当年你要不抢庞俊人的小妾，今日也不至于担惊受怕。”

“未过门的妾，”杨从易打断他，“况且，我压根不知道那是庞胖子的心尖人，送了几盒胭脂便跟我跑了，我还以为是哪家生性放荡的姑娘，哪里想那么多？”

柳青穆自然知道。

退一百步说，就算杨从易再怎么放荡形骸，也不会去惹庞侯爷的孙子。毕竟曾经镇守一方，替大楚开辟江山的庞家，可从来不是个软柿子能任人把玩。

但他嘴上不饶人，用茶杯指了指庞俊人雅间的方向，“那你去跟他说说理。”

“柳青穆你真的是......”

“诶——桂花酿来了，二位公子久等了，老妇还特地给二位送了一叠干果下酒，”徐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适时地插话，又转头笑语盈盈地望向杨从易，“还有牌子簿，都在这啦。”

把托盘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徐娘又一语双关地低声道：“慢用，二位公子。”

杨从易这会却没什么心思，漠然片刻，道：“谢谢，放那吧。”

店里有小厮在打点，送餐递牌这种事情本不用徐娘亲自操手，但杨从易毕竟是秘书省校书郎儿子，遇上官家子弟，她向来放心不下其他人，习惯自己伺候。

在玉珠走盘般的琵琶声中，徐娘暗戳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