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叫她步入歧途,我也有错

通载帝问完，云沛并没与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朝赵嬷嬷的方向瞟了一眼。见赵嬷嬷垂下了眼睛，云沛才道：“那天，在品项出现之前，曾有人提起一则传言……”

通载帝问道：“什么传言？”

云沛似乎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道：“说……说秀作有意与我朝和亲。计划来和亲的，就是这位公冶寒品项。显宜公主也听到了……她以为与品项和亲的对象会是二皇子殿下，便说了几句。”

皇帝此时也收起了方才的情绪，冷静下来，问道：“她都说什么了？”

云沛神色闪烁，只道：“公主不太赞同和亲之事，但也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没什么要紧的……”

“没什么要紧的？”皇帝冷哼一声，讥讽道：“是没什么能告诉朕的吧？显宜那丫头，眼睛都恨不得长到天上去了！别说秀作人，就是她二皇兄，她也没看进眼里。”

即便是亲情淡薄的皇家，也是能说一句“知女莫若父”的。但身为臣民的云沛自然不能接这个话茬，她继续说道：“后来品项就到了，还给咱们都准备了见面礼。不过那礼物也没能入公主的眼。再后来，两人就也没什么接触了……”

通载帝眯起双眼看着云沛，语气有些凌厉：“云沛，你应该清楚，朕现在问你这些，不是在关心宴会怎么样、显宜玩得开不开心。朕想知道的，是那天的经过。你再好好回想回想，不要让朕再去问别人。”

皇帝想查那天的事，就算她云沛不说，他也是能查出来的。

云沛低了低头，略一沉吟，还是把那天的经过都讲了一遍。

皇帝听到显宜对二皇子显寅的评价时，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又听到显宜竟然对着公冶寒口无遮拦地提起尚未挑明的和亲之事，他身体紧绷，整个人散发出威严而危险的气息。

半晌，他恢复了神色。再开口时，声音压得有些低，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对着他们说：“这点事，值得显宜对秀作那丫头下手？”

殿中三人，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接这种话。皇帝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旁人无法捉摸他此时此刻的内心所想。过了不多时，皇后宫里的一个宫婢走了进来，说是皇后娘娘想见云沛。

皇帝点点头，让云沛跟着去了，接着又转向谢维岳说道：“你也下去候着吧，等云沛出来，你们俩赶紧给朕回家去。”

……

皇后的寝殿，外表上看去一如往常。宫人们安静有序地忙碌着，整座宫殿静谧，看起来风平浪静。然而，人一走进去就会发现，宫人们脸上或是紧张、或是伤心、或是担忧，神情各异，但都丝毫看不出往常的恬淡模样。空气中弥漫着汤药的苦涩味道，还隐隐混合着一丝血腥气。

云沛跟在宫人的身后，机械地迈动着步伐。方才应付皇帝的问话几乎花光了她的力气，现在越是靠近寝殿，她的脚步越是沉重。

其实，直到太医宣布了诊断结果，谢维岳为她擦拭手上冰冷粘稠的血迹时，她都很难理解当时的情况，更加无法接受。

她原本是在香里发现了疑似绛珠草的痕迹，所以进宫来请皇后帮忙确认。那时，她还怀疑这是不是秀作的一场“苦肉计”，或者是什么栽赃陷害的手段。想要以此为要挟，让皇上同意和亲。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显宜的嫌疑越来越大。而余嬷嬷的死，更是将“幕后黑手是显宜”这一结论板上钉钉。

固然是显宜的所作所为给皇后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可云沛自己又确实是揭开一切的那只手。皇后意外流产，这是她无法弥补的过错。她对皇后的愧疚，对自己的责怪，都让她痛苦不堪，也让她下意识地逃避。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事实，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后。

“娘娘，国公夫人来了。”

宫婢轻声细语的通传声让云沛的窘迫无处遁形。她垂着头走到皇后的床前，武圣地跪下。

皇后因为身体上的痛苦而并不舒展的眉心顿时皱得更紧，她马上说道：“沛沛，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她将手探出床边，想要拍一拍云沛，叫她起来。可她实在太过虚弱，伸出去的手最终探了个空。

云沛人生第一次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只是沉默着低着头跪在那里。女孩的脖颈纤细脆弱，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皇后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她能够明白云沛此刻自责的心情，就是因为担心她胡思乱想，钻了牛角尖，所以才强打着精神，特意把她叫进来说话。

“云沛，你难道要我拖着这副身子，下床去亲自把你拉起来吗？”

云沛猛地抬头，撞上皇后的目光，她有一瞬间的瑟缩，哽咽道：“姑母……”云沛轻声唤着，声音颤抖又带着依恋：“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我的过错……对不起……”

“你有什么过错？”皇后的声音还很虚弱，但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这不是你的错，云沛。事情若真的是显宜做的，那也是显宜的错。我身为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