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雷声起
雷鸣震震,顽云压殿,放眼望去,金殿在天地间的凝滞中被遮掩得彻底,天边时不时闪过的丝丝银光从九天穿穹直下,刹那的雷光划破阴晦,宛如银蛇蜿蜒盘绕在重重殿宇之上,金殿明,银鳞锁,控雨笼云,浊日吞风。
眨眼间,覆压于殿顶上的云翳开始翻涌卷旋,重重积云似裹墨的万顷流泉般悬塞欲倾。风过无声,幽幽卷起一片孤绿,飘拂的青叶霎时携尘而起,乌沉中呼啸的狂风搅起阵阵汹涌的旋涡,微潮阴湿的气息渐渐开始弥漫,片刻后,风停,云止。
一滴雨落。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时响彻云霄,顷刻之间,雷音再起,劈天骇地,暴雨从乌天中涌落,风雨骤倾,覆水难收。
雨势吞天,水雾四起中依稀恍见一道人影从殿中跌撞跑出,他紧捂着半张脸跌扑在暴雨中,血水混着霖雨从指缝间不断溢出,最后顺着衣袖逐渐融入水中,染红身下一滩雨水。
“来人……来人……”男人在雨中无力起身,向着侧殿的方向缓缓爬去,没了手掌的遮掩,他右眼暴露在雨中,惊心怵目的伤口正不断向外渗血。
惨叫声将人引了出来,黑衣死士率先从侧殿冲至男人身边将其扶起,居太医紧随其后,大雨滂沱中视线模糊,待他躬身走近,不由得惊喊出声。
“贺啸公子!! ”居太医赶忙跑过去查看贺啸的伤势,“快!快扶进来!”
贺啸被死士搀扶着起身向偏殿走去,他身影晃动着将人一把推开,随后紧捂右眼,向着正殿的方向看去,贺啸完好无损的左眼刻尽狠毒,他抬起手指向殿中人,声音充满无尽的仇恨,“杀了她……杀了她!!!”
雨势越下越大,淋淋滂沱的雨滴伴着雷鸣猛击地面,正殿内的身影在砸起的阵阵水雾中显得虚幻不清。
段珂站在殿内,隔着雨幕看不清神色,唯独紧握的左手正不断向下滴落点点殷红,她脚步轻移,徐徐行至殿门前,在门内稳稳站住后,她抬起手腕向地上掷去。
随着“叮咚”一声脆响,一个红白物件顺着殿前石阶滚入水中。
染血的半截玉簪。
段珂身在风雨外,偶有几缕雨水随着风吹倾落在脸颊,她抬手将染了血迹的雨水从脸上擦去,她一边擦一边轻声道:“我知你无耻,却不成想你手段下作至此,你既敢将如此卑污的伎俩用在我身上,就合该是这个下场。”
雷动轰鸣,历历在耳,段珂将那瓶药水摔得粉碎。
电闪雷鸣中,贺啸一张染血的脸变得愈加扭曲,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一把拽住身旁死士的衣领,声音几近癫狂道:“杀了她!给我杀了她!!我要你立刻杀了她!!!她不死,我就要你的命!!!”
贺啸的右眼在撕扯时益发流血不止,居太医见状赶忙搀扶着贺啸向殿内走去,“贺啸公子,您的眼睛再耽误不得了,这样下去保不准您是会丧命的!”
“丧命?”贺啸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居太医,他歪着头,阴冷地笑了起来,“不止我丧命,你若治不好我的眼睛,我也会要了你的命!!”
“是是是,在下一定拼尽毕生所学将公子的眼睛治好。”居太医忙不迭的直点头,说罢便要扶着贺啸进去。
“等等。”贺啸停下了脚步,他死盯着段珂,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要你将她的头给我割下来。”后又一脚狠狠踹向死士,“狗东西你听到了没有?!”
“是。”
死士得令,他踏着满地雨水,一步步向着段珂走去。
居太医头顶大雨,磅礴而下的雨水淋得他险些睁不开眼,看着雨滴不断砸向贺啸的右眼,居太医觉得自己小命难保,于是急切道:“贺啸公子,侍卫将头割下后自会给您送来,眼下伤口要紧,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
“尽快什么?”贺啸站在原地,任凭雨水灌进右眼的伤口,毫无半分要动身的迹象,他一脸狠毒地盯着段珂的方向,咬牙切齿道:“我要看着她死。”
死士目光锐利,他抽出背后剑刃,雨水顺着剑身不断流泻,刃上的冷光凝着杀气向段珂逼近。
段珂立身殿内,她垂眸看着不远处的半截玉簪,水潦早已将血污冲洗干净,恢复了本身颜色的素玉簪子静静躺在水中,莹润的玉色在水泽的包裹中更显温润柔光,可与之恰恰相反的是,半截玉簪的断口处,利光暗藏,隐匿着不为人知的锋锐。
死士的剑锋距离段珂越来越近,她看着雨雾中的凄凄冷光,微微笑了一下,随后她淡然道:“这半截玉簪既在此,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另外半截何在?”
此话一出,任对面反应再快也是为时已晚。
死士眸光一紧,挥着剑刃就向着段珂颈前刺去,果不其然,手中剑瞬间被狠狠击飞,他尚且来不及转身,只觉喉前一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死士应声倒在水中,喉前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水渗进黑衣,濒死的眼眸中倒映出贺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