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雨玉无声
放晴。
“来人。”马车内传出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段珂闭上了眼睛。
“带她下去更衣。”
话说间,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两名侍卫已现身至段珂身后。
他们对着段珂恭恭敬敬俯身道:“段姑娘,请随我们来。”
段珂睁开眼睛,暗道:“要杀便杀,这又算什么?”
早已浑身湿透的段珂缓步跟在两人身后,她在雨中太久,此时还能站住实属勉强,这一路上她强忍着晕眩之感,直到跟随两人行至水岸边一画舫处,这才停住脚步。
画舫外部普普通通,与她白日里游玩的那艘相比,甚至说的上是朴素无华。
此处位置,该是天子龙船所在,如今龙船不知所踪,放眼望去,除了眼前这艘平平无奇的,更是不见其他。
寻常之物,一旦上了权位,世人便不会以世俗的眼光看待,这艘船,一点都不普通。
“段姑娘请进,船中早已有侍婢等候。”侍卫说完,便一脸肃然地站在船首。
段珂看了看四周,悄寂无人。自己就算立刻跑至岸上,也会被抓回来。
她无声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随后慢吞吞走了进去。
画舫中侍婢们服侍她擦干了头发,帮她换上一身绣着百蝶桃华丝带的衫裙后便安静退下,期间段珂试图同她们搭话,却都低头不语。
段珂百无聊赖地临窗而坐,她倚栏侧首,静静看向窗外与湖水共影的一轮素月。
侍婢端上一壶热酒,跪下身对着段珂毕恭毕敬道:“酒能驱寒,姑娘请用。”
不等段珂说话,侍婢放下托案,行了礼,便又匆匆退下。
段珂不禁小声嘀咕,“那人心思当属世间第一难测。”
一壶酒而已,段珂本不以为然,可不一会儿,她便被飘溢而出的酒香所吸引,段珂吞了吞口水,慢慢将手伸向酒壶。
她凑近闻了闻,酒香缥缈诱人,甘醇的气息中蕴藏着数年间的深沉。段珂不禁倒了一小杯,“我就浅浅尝一下。”
第一口刚碰到舌尖,浓郁的酒香就立刻在嘴里蔓延,随即划过齿间,如翩翩飞舞的蝴蝶,携着芬芳飞入喉间。
早年读书时,段珂同许恕两人偷喝了不少他从家中悄悄带出来的好酒,但是都不及今日这壶绝品。
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段珂酒醉昏昏,入梦还睡。
待她醒来,便是那番阎王在跟前的景象。
回至当下。
段珂紧绷着身体盯着宗霍离去的身影,直至确认他已彻底离去,这才迟迟松了口气。
此地不宜久立,段珂晃悠悠起身离开,本欲直接去寻她二哥,但又想到自己这一身装束不知如何同段延解释,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只能先回府,再派人去找二哥了。”
上巳节那日过后,段珂几日都未出家门,这回无人罚她禁闭,她反倒自己画地为牢。
她在家中坐等,或许是一个人,一封信,哪怕是一个口信也好。
段珂等了三天,什么都没有。
许是那日匆忙,她在船上未说清缘由,那句“和我成亲。”多半被当成了玩笑话。
可再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秉承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
段珂女扮男装,站在了贺家门前。
朱漆大门外,两名侍卫肃穆恭立,见段珂身着不凡,其中一位上前恭敬道:“公子来访是为何事?”
“我是你家公子同窗,今日来此是有要事相求,劳烦转告。”
“公子怎么称呼?”
“怀清。”
那侍卫一听,脸色微变,立刻低头悄声对段珂道:“公子请随我来。”
段珂一脸疑惑,但还是跟着那名侍卫走至一僻静无人处,侍卫向四周望了望,确认此处安全,这才看向段珂。
他道:“公子来的不是时候,我家公子两日前便被太后召进宫了。”
“为何事进宫?”
“是太后头疾复发。按理说就算入宫侍疾,也该是贺柔小姐,可谁知这次竟然连我家公子也一并唤去。”
确实事出反常。
当今太后贺顔与贺大将军才是一母同胞。
贺谦曾说过,太后只认贺昀一位兄长,与他爹关系并不十分和睦。
如今她召一位并不亲近的侄儿入宫,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
侍卫再次出声,打断了段珂的思绪,“我家公子走的匆忙,但他临行前似乎知道公子你会来,于是便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是什么。”段珂心中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贺家有意,留心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