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鞭
深秋露寒,麻衣似铁,透骨的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披上晾了一夜还未干透的衣衫,赵弗来草草寻些吃食混了个肚饱。
拉开架势耍了两路拳脚功夫,让身子热乎些后。
顶着瑟瑟秋风,担起半人高的粮筐。
双肩一晃,闷头撞进晨雾中去。
孤竹国分夏秋两税,现下正值征收秋税的时节,赵弗来此行正是要去县上纳粮缴税。
青年长期打熬筋骨,体力充沛。
一路疾行之下,不过盏茶工夫就到了村内谷场。
他来得尚早,弥漫淡淡薄雾的谷场内不过二三人。
具是在此等人齐后,一同去县上纳粮的乡亲。
“叔爷,起的够早啊。”
赵弗来默不作声的来到边角处,将担子卸下。
场中几人见到他,都主动打起招呼。
别看赵弗来年纪尚小,不过十七八岁,辈分却是高的很哩!
出声之人,已年过不惑。
一身打满补丁的破旧布袄下,是庄户人家常年劳作,磨砺出的精瘦身躯。
他主动凑过来,轻声问道:“叔爷,吃没?”
十七八岁,正是能食象吞豹的年纪,肚中又常年缺乏油水。
走在路上,周遭的树皮,都恨不得刮下来嚼上两口尝尝咸淡,是以吃食对他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盯着眼前的杂粮饼子,喉结上下滚动,赵弗来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一口秋风灌入喉,直刮得嗓子眼生疼。
见他许久没有动静,皲裂粗糙的手掌,又往前递了递。
那张憨厚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虚假客套。
可青年的脸皮和长辈的教导,不允许他做出吃人白食的举动。
这个年岁,谁家都不好过。
“吃过糠饼了,顶饱。”
他连连摆手,委婉的拒绝了
“拿着。”
干瘦汉子却是不容拒绝的,将杂粮饼子塞进赵弗来手中。
那杂粮饼子,紧实称手,正如庄汉人家那颗质朴的心,不掺半点水分。
“跟俺还客气甚,以往若不是叔祖爷生前时常接济俺,俺赵山早就死球了。
只可惜俺没甚本事,帮不了大忙,唉。”
赵山在叹息声中,红了眼眶,扭头走了。
赵弗来抿了抿开裂的嘴唇,蹲在角落里避开寒风,任凭脑中思绪发散。
不多时,人渐渐多了起来。
待到人齐后,在里长的带领下,众人向着县城出发。
一路上,十里八村的庄户人,渐渐汇作一起。
他们担粮推车,埋头前行在道上,逶迤成一条长龙,声势浩大。
激起层层黄土飞扬,可惜飞扬的黄土,却遮盖不住他们面容上的愁苦。
三原廪,是三原县贮米的仓库,也是赵弗来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他也是第一次来,原本三原县纳粮的地方在“三原粮仓”。
因为前方边关又起战事,粮草紧缺,局势危急。
是以王朝下令,将今秋的秋粮税,由以往的稻谷,改缴为舂好的粲米,并移缴到三原廪来,统一运往前线。
一成稻壳三层皮,原本缴纳的稻谷,改纳成粲米后。
舂掉的稻壳缺额,就得由白花花的大米填补上。
便是要硬生生地从农户身上,扒下三层皮肉来。
可谓是:“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
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众人的愤懑议论声中,没有赵弗来的声音。
他没有参与,只因多说无益,还得防着祸从口出。
“叔爷,到你了。”
正在走神之际,经身后的赵山出言提醒,赵弗来挑起担子,上前纳粮。
“倒进去,对,全都倒进去。”
靠着刑房书办的关系,将粮官这个大有油水的职位,捞到手的邓源临。
嘴角两撇八字胡,上翘下落间,止不住的得意。
手中马鞭挥舞,指挥着赵弗来,将担中粮食尽数到入斛中。
直到稻米盛满米斛堆尖,仍不喊停。
别看赵弗来年纪不大,却对这些油滑老书吏的手段再清楚不过。
是以他老老实实的将担中稻米倾泻而空。
邓源临满意的点了点头,原以为这年轻人是一个愣头青,还打算过过手瘾的他,放下心中奸邪心思。
双手提了提肥大的灯笼裤,他深吸一口气后,对着米斛重重就是一脚。
随着他这力度把握,妙到毫巅的一脚。
堆尖的米斛,发出沉闷的声响。
晃而不倒,冒出斛沿的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