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途（二）

两日前，行林帮总舵传急讯，令李乾通运送一批货物至省府总舵，传令中的内容让李乾通百思不得其解，但传讯者是身怀信物的总舵长老，由不得李乾通不信。

信中交代，让阳明分舵收集红荔树二十棵，还须得是只产于阳明县的桂味荔树，连根带泥一起植入大缸中，将其五日内送至总舵。按理说，每年都能尝到新鲜桂味的帮主，不至于如此急迫地让分舵运送过去，但帮中长老亲临监督，李乾通不敢怠慢，立刻找了二十颗上佳果树，又花了点时间把果树植入泥缸，准备运送。

虽然行林帮有一定名气，运送的又是不值钱的物件，但每棵树也需要一辆大车运载，加起来就是二十辆大车的队伍，而如此规模的车队极容易引来无知宵小之辈，于是便有了广开大门礼聘临时客卿护卫的一幕。

“送果树？”夏无踪感觉自己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只是这个笑话让人笑不起来。

“阳明县距离穗城不足百里，任谁有匹快马都可以在几个时辰内把新鲜的果子送到。但若能把一颗果实累累的荔树带到贵人眼前供其亲手摘尝，吃起来或许有不一样的感觉。”也许是未来几天的吃喝有了着落，楚鬿显得心情特别好，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两位小哥说的好像真的一样，就你们这份见识和头脑，值得我翻天虎张大的结交，来，走一个。”和两人同桌的是一个干瘦的黄脸汉子，自称得到了真传刀法，行走江湖游历天下时路过阳明县，又正好遇见行林帮急招好手，在门前耍了一手刀法就被众星拱月迎了进来。

这番话有没水分不好说，但大厅里各路英雄好汉的喧哗声确实没压住翻天虎的声音，甚至没有让他夹菜的手停下半分，每每有新菜上桌，眨眼间就被他一人吃了干净，一度让夏无踪怀疑此人是不是真的在扮猪吃老虎，如果不是楚鬿暗中拉住，早就起身和他搭手过招了。

一片风卷残云后，翻天虎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干翻了大半桌饭菜，微微隆起的小腹像极了有孕在身的妇人，他打了一个饱嗝，吐出一口腹中尚未消化的食物味道，又喝上一口用以招待的劣质小酒，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过了片刻，他向目瞪口呆的两人说道：“兄弟我倒觉得，这趟货肯定是红货，还是大红货，只是行林帮一时之间调集不出人手，又怕引来惹不起的路子，只能大张旗鼓的招青手客卿，然后放出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才有这个运果树的说法。”

夏无踪听完愣了一小会，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楚鬿眼神中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但还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向翻天虎拱手致谢解答。

“莫不是这行林帮故意行这掩人耳目之事，还能瞒天过海省一笔镖局的镖钱，张兄高见,高见啊！”

“楚小哥见笑了”。说话的翻天虎张大抬起一只脚踩在木凳上，一只手伸入嘴中用指甲剔牙，语气中那股指点江山的味道仿佛自己是见多识广武林高手。

招待宴席很快就结束了，行林帮也没有拖沓，安排好众人的食宿后次日就开始走帮送货。楚夏两人没有被安排与翻天虎同列，双方也短暂的别过，等再见面时已是三日后的寅时。

用见面形容不大合适，因为见到的是翻天虎的背影，他直挺挺地脸朝下背朝天趴在地上，后背上钉着一根箭，箭头已经没入他的身躯，剩余的箭身直直竖起，箭尾的羽毛随着气流轻轻晃动，像是一根狗尾巴草长在他的背上在随风轻摆。

楚鬿瞄了一眼变成尸体的翻天虎，心里感叹着前几天桌上的肉食都被他浪费了，吃了这么多居然没发挥出一丁点的作用，看倒下的方向应该还是往回跑的时候中的箭，但最不甘心的是当时自己在桌上进食的速度居然没地上的这个人快……

此时，远处全是厮杀声，整个车队拉成长长的数十米，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不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行林帮偌大的队伍虽是人数占优的一方，但架不住水分太大，反而这帮劫道的人数少但战力更胜一筹，且进退有度非常默契，合力一击之下总有人倒下，一辆辆大车周边的人被渐渐杀光，然后是出来几人把车辆拉走，空出手来的黑衣人继续参与到对其他车辆的围攻。

这伙人杀心极重，即使有人跪下求饶也毫不手软的选择灭口，而在其余还未被攻破的地方，众人围绕剩余的车辆和对方展开厮杀。

夏无踪和楚鬿被安排在最后一辆车负责押尾，两人此刻并肩站在一起，身后是近三十人拿着各式家伙乱哄哄的站成一团瑟瑟发抖，身前数米开外的对峙着十多个戴着傩戏面具的黑衣人，双方之间倒下了十几个身影，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对面为首的黑衣人戴着一副与众不同的银色脸谱，一声不吭似是在酝酿下一轮的进攻，其实内心却是在暗暗叫苦——各处的战斗都很顺利，唯有这里却碰了个钉子，原本负责这个位置的人手折损了一半，却没有任何进展。

得到手下的禀报后他急忙带着空出的人手赶来，入眼的就是这满地的已方人员尸体和僵持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