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突然来
窗外,瓢泼大雨顺着廊檐,一行行地滚下,雨滴撞上青砖,发出一阵又一阵沉重的“滴答”声。
清妧起身,意欲告退,人才离开椅凳半寸,被卿流景一把拽了回去。
“阿妧的话还没说完,怎就走了?”
“那些话,也许不该说。”
“你我之间,没有不该。”
清妧侧首,卿流景看着她的目光清澈之极,就像是一汪透亮见底的湖水,能叫人数清楚里面埋着几颗石,几片草。
“我是想,皇室血脉固然不容存疑,刑部杀人也杀得有理有据,可后妃三千,算上其家族,牵进去的人,不止一万。
如果这些人尽被斩杀,哪怕芳君再有道理,传到朝臣那里,未免生出兔死狐悲之伤,传到百姓耳里,又难免腹诽芳君残暴。”
躬身而退的韩杜衡听到这话,悄无声息地缓下步履。
“阿妧的意思是,一个不杀?”
她本来是个心软的人,不过是因为上辈子安家死得太惨,深重的仇恨让她的内心变得冷硬了。
如今,阿爹平安,安家哪里都好,那些坑过安家的仇人死得死,惨得惨,她的恨意几已消散,于是,内心又开始重归柔软。
“芳君非要杀他们,无非是为永诀后患,可眼前的形势,一旦芳君将他们杀尽,陵阳势必引发动荡。
我知道以你之能,一个敢动,你可杀一人,十人敢动,你亦可杀去十人,你的帝王宝座不会动摇。
可是,就像天牢被劫案,刑部和大理寺合力,能在三五日内,将一众逃犯抓捕归案,可在这场抓捕中,有多少无辜百姓被累及?
你先前说过,百姓多无知,他们面对混乱的局势,无辜被牵连的家人,绝不可能替帝王深思背后的无力。
他们只会觉得,这初登大宝的新帝,原来也没有比先帝英明到哪里去,原来明日不会比今日更有希望。”
这话一出,星回和若谷各自骇得双目滚圆,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思浮起同一个念头,郡主怕不是疯了吧?
她怎敢当着主子的面,说主子和先帝一般昏聩?
然,清妧彷佛不知自己说得话有多大逆不道,她抬眸,眼神毫不避讳地对上卿流景的眼神:“芳君,你分明是个极好的人,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极好。”
卿流景的心尖忽然一颤,这颤以心口为起始,沿着周身血脉,迅速向全身蔓延。
他如何想不到,有一天,有一人,会当着他的面,如此郑而重之地告诉他,他是个极好的人。
即便,这个人是他的阿妧。
“我极好?”
“是,你极好。”
明明尝尽寻常人不敢想象的苦痛,明明被至亲至爱的人一再凌辱和抛弃,他却依然心向法理,寻求公正公平。
这样的人若不是好人,天下便没有好人了。
卿流景勾唇,笑如夏花:“阿妧,有你这话,哪怕世间众生皆弃我,我亦此生无憾。”
“不对!”清妧略扬声,“卿芳君,只有我一人知你,远远不够,我想让天下人赞你英明,我想让史官记你仁德,我想让你的名字被后世人一再地提起。”
卿流景怔忪。
这么奢侈的野望,他从来不敢想。
从他第一次拿起刀,亲手将那个意图凌辱他的奴婢凌迟开始,他就不可能是个好人,不,他甚至不能算是个人。
可他家阿妧说,他是人,而且是个极好的人。
“可以吗?”
“一定可以的。”清妧重重颔首,“芳君,天下任何难解的谜题,从来不止一个解法,除了杀尽后妃和皇嗣,定然还有别的殊途同归的办法。”
“有吗?”
“必定有!”韩杜衡截然转身,重回御书房,一头扑在书案前,“陛下,臣愿意倾尽全力地和郡主一道,为陛下寻出另一个更好的法子。”
见此,卿流景唇角的笑意略顿,他侧首,难掩不悦地瞪着韩杜衡:“不是让你滚吗?怎么又回来了?”
“臣……”
韩杜衡欲哭。
陛下真真是生了两副面孔,对着郡主的时候,何等的春风化雨,对着其余人,又是何等的疾风骤雨。
一侧,清妧暗瞪卿流景,无声问:“像韩大人这等一心为君的忠臣,你就不能对他稍稍好一点?”
“不能,我这一生,只对阿妧一人好。”
“……”
清妧一阵无语,她的无语叫卿流景露出十二万分的愉悦,只见他夹着淡淡笑意,着对韩杜衡言道:
“起来吧。”
“谢陛下。”
“其一,就像阿妧说得,朕不是非杀先帝的后妃和皇嗣,朕要得是永诀后患,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朕可以手下留情。
其二,新年将至,朕不管刑部和大理寺用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