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命尽头

心脏已经衰弱到极致了

刚确诊时，医生说的那句“你挤地铁都有可能猝死”的话终于应验了。

她在高铁上心脏骤停，有一个乘客是医生，对她进行了一系列很及时的操作拯救了她的生命，被送到了医院。

感谢国家，感谢时代。虽然没有联系上她的家人，医院还是走绿色通道对她进行了抢救。

“科普一个小知识，一般每个医院都有一个总住院，就是处理一些平常值夜班的医生不能处理的问题。

比如遇到一些三无老人，但是病情危重的情况下，总住院就可以充当家属的角色，签字，然后医生积极进行抢救治疗。

不用花钱，当然，事后得补。

绝不像网上所说的不交钱医院不给治疗，那是因为并不重，如果病重的话，医院会积极抢救的。”——@铅医蔷薇

“你心态很好。”一个年轻的护士说。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你现在可以下床了，去缴一下费用。或者出院的时候结也可以。”

“我现在去。”路玉说，摸了摸豆豆的头。

这个小家伙一晚上跟她睡在一起，摸着她身上的那些仪器，一点都不敢动。应该是吓坏了。

死亡不可怕。

可怕的是还有牵挂。

路玉想，“真好笑。我快死了，我不牵挂爸爸，不牵挂妈妈。却牵挂一个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她看着缴费三万多，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工两年才存了十五万。现在已经花的干干净净了。

突然很想去澳门来一把大的。

赢了，给豆豆留着

输了，烂命一条，也不足惜。

“姑姑，你饿不饿？”豆豆怯怯的说。

才几天时候，她就从一个被人呵护的小公主变成一个小流浪汉。

脸脏脏的。

身上的衣服也三天没换了。

路玉昏迷不醒的日子，都是护士们给她买饭买水果买零食的。豆豆一会儿叫“姑姑”，一会儿叫“妈妈”。

护士们报了警。

警察来之后，也是唉声叹气。

“这种情况，得走法律程序，找一个好一点的律师。好好把孩子户口手续什么的办理了。”一个年纪大的警察说，满脸的于心不忍。

“赌博真的是害死人！”另外一个年纪很轻的警察愤怒的说，“我们辖区有几个送外卖的小伙子，天天网赌。一看他们那个银行流水就是网赌，还死皮白赖的不承认……”

老警察把他拉走了，在医院大声说话真的没有礼貌。

路玉躺着，看着天花板。

平凡的小镇，平凡的一天。

一个黑社会头子死掉了，可能是被另一个黑社会干掉的。

“不是。是黄哥，你记得吗？就是那个开酒店的黄哥。他借了你爸一百七十五万，快七八年了，才还了十万块钱不到。”妈妈咬牙切齿的说。

“黄哥不是做生意吗？做生意的人会下死手？”路玉说，“警察怎么说？”

她实在没力气听妈妈讲这些事情。

“已经抓到人了。他们黄家买了四套房，有钱，都不还钱。你爸爸前脚请这个黄鼠狼吃饭，后脚就被人打死了。”妈妈不住声的哭。

路玉实在不知道她心疼那个男人什么。

“那些钱也不是他挣的啊，那都是银行的钱。你知道他怎么从银行借钱吗？”路玉从床上坐起来，靠在枕头上。

豆豆爬上床，依偎着她，手上拿着一袋护士姐姐给的果冻。

“他去找那些残疾人流浪汉老头子，伪造证明，从银行借贷，然后放高利贷。那些钱根本就不是你路哥的，也不是黄哥的，是国家的，是银行的，是县里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的声音突然变得恶声恶气起来，“你怎么就知道那钱不干净？”

“钱是害命鬼，我是个短命鬼。我当然知道。”路玉挂了电话。

她实在不明白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说她是爱财吧，爸爸这些年给小三们流水一样的花钱，对她扣的要命。她生病也不给她钱。

说她爱人吧，爸爸又矮又胖，满脸横肉，动不动就暴打她。实在是……令人爱不起来。

就这样一个社会垃圾，她还要搞父慈子孝，嫁狗随狗那一套。

逼着她自己做一个贤妻良母。逼着路玉做一个乖巧情话的女儿。

路玉第一次离家出走，找到工作安顿下来，就想把妈妈接到身边，结果等来的是一堆三大五粗的男人。拉回家一顿好打，被关禁闭。

“嫁他吧。虽然矮了点，但是人老实。”妈妈给张罗相亲对象。

一米六，一百六十斤的男娃。满脸横肉，简直就是年轻版的爸。

爸爸满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