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岁月（一）

九月初八那场大战是召启两国今年的最后一战。

进入十月份，朔风渐紧，大雪不久将要降临。冬日寒冷，物资消耗得极快，冬天不开战早已是两国边境的不成文约定。

在大雪降临前，元璟将军队有序地撤出牧原，退回宁州（启国东境门户），只留下一千士兵在原地驻守。

刘萱等人是最后一批转移的，到达宁州时已经十月初十。

这是刘萱第一次到宁州。这座边境城市里什么都有，吃的喝的用的都有得卖，也有乐坊、青楼等寻欢作乐的地方。但它还是给刘萱一种荒凉的感觉。它跟刘萱见过的其他城市不一样，缺少了一种自然的人间烟火气。

宁州城很大，城中却只有五千百姓。可能是地处边境，屡起战乱的原因，原来的百姓大多已迁往他处。平时这里有五千的驻兵，到了冬季又会从前线撤回两三万士兵。每每这个时候，城中时常熙熙攘攘。但放眼望去，多数是巡逻的士兵。

戍守边疆的将士将身上的肃杀之气带到了城中，尽管人多，却没有普通城市中那种浓厚的市井气息。

医疗所的成员被安排在城中一个官办医馆中。医馆里药材齐全、医典丰富，并且原来就有三个大夫。可以说这个医馆是宁州城中医疗资源最丰富的地方了。

被安排在医馆中，刘萱心中自然满意。医馆的条件并不差，又有丰富的医典，冬季又无战事侵扰，她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学习医术，阅览启国的医书。启国地处北方，这里生有很多南方没有的草药。召国的医书对这些异域草药的介绍只有寥寥数语，刘萱此前也是只听其名而未闻其详。虽然到启国已将近一年，习识了很多新药新法，但仍然有很多东西是她还没有详细了解的。

离开城市太久，突然回到城市生活，这倒让刘萱有些不习惯了。

到宁州城的头几天，刘萱和医疗所的新成员先是打理自己的新居室，然后在老成员的带领下熟悉医馆环境，并接受了来自老成员们的“培训”。主要就是提醒他们在宁州城中那些事情不能做，哪些地方不可以去。

等到彻底安顿下来，已经是十月十五了。

十月十六日早上，还在睡梦中的刘萱被窗外突然亮起来的白光照得双眼恍惚。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窗子被映得洁白，她知道这绝不是来自阳光的照射。

她推开窗子，看到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柳絮般轻盈的大片雪花正在空中飞舞，屋檐上积了厚厚的雪，有的雪正从屋脊滑落。

这雪景真美呀！这片洁白让她内心感到惊喜且宁静，一时忘了从外面吹进来的冷风。直到打了一个喷嚏刘萱才反应过来。

刘萱起床打水洗了把脸，将散乱的长发梳好，穿上新制的蓝色棉袍，走出房间，在院子的廊檐下信步看雪。

不知不觉走到了前院，刘萱嗅到了一股芬芳。寻香看去，原来是院中的红梅开了。来了好几日，她竟没有注意到庭院中还有一株红梅。

刘萱冒着雪，走到梅树前。这梅花红得鲜艳，在冷冽的院子里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她凑近梅花，鼻子翕动，任由这芬芳沁入心脾。

她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舒畅了。

记得去年刚到启国时是十二月，也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时节。只是那时自己饥寒交迫，一路上又见了太多流离失所的惨象，心里只想着能活着走到东境，自然是没有什么心情欣赏雪景的。

除去在腾溪镇永和堂的那六个月，到宁州的这几天已经是她近三个月来过得最安稳的日子了。

许是心情舒畅的原因，刘萱一时兴起，从树上折下一枝梅花，竟就着寒风，在院子中与雪花翩翩起舞。

她已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完全没发现廊檐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而她的一举一动，被元璟尽收眼底。而元璟不知道的是，他的举动也被另一个人注意着。

就在一舞将要终了的时候，刘萱绊到了一颗被雪覆盖的石头，重心一下不稳，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想着地上雪厚，倒在雪地上定是另种不一样的感觉，刘萱便也不着意拉回重心。

谁知就在她闭眼准备与雪地来个亲密接触时，迎接她后背的不是蓬松冰凉的雪地，而是一个温暖劲健的臂弯。

刘萱睁开双眼，看到眼前元璟英俊的面庞，眼睛里有些惊诧。

看着刘萱的受惊的神情，元璟突然觉得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自己臂弯里的这个女子显得那么地柔弱，好像再稍微用点力，她的腰肢就会被捏碎。

刘萱回过神来，挣脱了元璟的臂弯，整理好衣衫，向后退了一步对元璟行礼：

“不知将军何时至此？九叶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将军不要怪罪。”

元璟收回手臂，脸上露出了不可觉察的苦涩的笑，“无妨。偶然路过此处，便进来瞧瞧。”

“那将军可是要找张所长？”

“嗯。”

“您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