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

是双手而已。”绫人宽慰道，他干脆得答应下来，彻底抽出刀抵在了左手上，“把绫华放下，我会先砍下左手，无论你到底是谁，我相信你的承诺，也希望你能履行。”

绫人紧紧地盯着她，眼神已经冷下来，锋利的刀刃已经在手腕上压出一道细细的血痕，并且逐渐深入，鲜红色的血已经一点一点滴下来，落在青翠的草地上，显得格外突兀。

“不，不要！！！”

……

瑟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草叶上那一滴不落的血珠。

多么熟悉的场景。

在那时也是这样的，她站在自己面前，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对她说，“瑟瑟，该回来了。”

是如今名为散兵的少年的想法？还是它的意志，她的过去找上门来，以干脆到残忍的方式逼迫她直面事实。

死亡并非终点，窒息的前一秒，她听到曾经在海底模糊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询问她是否还想活着，像人一样活着，她当然想，是她的意愿，是摩拉克斯大人的要求，她还想再次触碰到炙热的阳光，看到湛蓝的海水，于是她把肉身奉献给了深渊，成为了它的代行者，行走于这片大地。

非常偶尔的，她会把自我与深渊还有记忆分割开，混入人群，去到摩拉克斯大人的身边，在他发现之前撤离回来，这份记忆连同意识一起重新被深渊意识收回，唯有如此，才能稍微纾解她对摩拉克斯大人入骨的思念与渴望。

五千年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她已经满足，然而在一千年前的那一次中，却突生变故，被割裂出来的她在前往璃月的过程中被人抓住，带回蒙德城，然后在羽球节上遇到了温迪。

如果没有遇到温迪，或许在再一次与深渊意识重逢的时候，她会顺从地重新被收回吧，毕竟在外面独自游荡和回归深渊并没有什么区别，正如现在，她会一言不发地看着绫人把他的左手砍下来。

但是，她不想。

她想要呆在温迪身边，非常想要。

如果这将变成一段记忆，她会不甘心的，她在那时想着，为什么呢，说了那么多遍的感情，正如同对于活着的渴望，她在即将失去的那一刻领悟到了它真正的美好。

所以在被收回的过程中，才会反握住它的手，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让她一点一点将面前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吞吃下去。

“对不起，我非常爱温迪，我不能回去。”她轻声道，在她的注视下，深渊变成了最初的模样，也仅仅是一滩黑泥而已，黑泥被她彻底吸收了。同从前的每一次兼并不一样，那也只是算数的简单加法，瑟瑟的意识与深渊的意识从来都是互不干扰的，但她真正地把深渊吞噬下去了，她感觉到了那股力量在体内涌动，也感受到了意识的负担。

在那之后，她彻底与深渊合为一体了。

绫人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只手压到了他的手背上，从那一处开始，手中的刀自刀柄处逐渐被黑泥吞噬，绫人震惊地失声叫了一声“瑟瑟”。

同时存在两个瑟瑟，一模一样。

瑟瑟没有说话，她继续向前走去，逐渐逼近悬崖，直到走到它的面前，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拥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还要遵守答应夫人的诺言，保护好绫人和绫华，所以，他们不可以在这里出事。”

随着瑟瑟的话，原本掐住绫华的少女逐渐融化成了黑泥，被瑟瑟吸收，直到最后，瑟瑟的眼神变得混沌，她半跪下来，只靠怀里的绫华撑着才能不倒在地上。

“瑟瑟……”绫华带着哭腔喊了一句，瑟瑟没有答应，她回头看了一眼，绫人怔怔地凝视着她，恍惚间她看到了那时的温迪。

他走过来，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她做了什么，只是矮下身来抱住她，“瑟瑟，回家吧。”

他没有厌恶，也没有警惕，更没有意外，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名为瑟瑟的少女，自称来自渔村的不懂感情的怪胎，实际上早就已经是深渊的一部分了。

所以他才会用感情来教导她，束缚她，驯化她。

记忆开始混乱，脑子里如同有谁在搅拌，连思绪都颠三倒四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瑟瑟松开绫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她推离她的身边，自己却无力地往后仰倒，在绫华的哭喊声中从悬崖坠落。

意识比身体更先坠入深海，她闭上双眼，彻底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