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
“哎,你们听说了没?”
又到了官家放粮的时候,集市上聚集起成堆的百姓,一边排队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响州和浮台县的几个世家都被一把火烧啦,就半天,一下子给这几家烧了个干净。”
“这几家所在的城池县镇都在一条线上,我看严焰是走到哪烧到哪。下一家估计轮到接壤着的天启台了。”
“我看他前段时间还挺消停,怎么又出来作妖了?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人群中传来一声冷笑:“作妖的可不止他一人。”
这话一出四周缄默一片,都明了此话何意。又有人道:“官府供粮也越来越少啦,我都连着半个月没吃饱过了。家里的小娃娃饿得面黄肌瘦,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寒冬。”
“生逢乱世,自己遭罪也就算了,连着娃娃也没好日子过。苦哉,苦哉!”
“吃完上顿没下顿,那大火指不定什么时候烧来,大家伙还是都想点好的,莫要忧心了。……哎,那边那个姑娘,你怎么不来讨吃的?”
江南渊从此处路过,默不作声地听了两句,刚要离开时就被一个老人喊住了,只好拉低了帽檐,转身行礼:“老人家,我不饿。”
“你看你这身板瘦的,怎么可能不饿。”刚好排到尽头,老人拿了块饼子塞进她手里,“我看你行色匆匆,又风尘仆仆的,估计是要赶路吧?”
江南渊抓着饼,愣愣道:“是的。”
“那要吃饱了再赶呀,”老人笑眯眯道,“能吃一顿是一顿,千万不要吝啬自己呀。”
江南渊:“……好,多谢……”
“哎呀,老爷子说什么胡话呢,能有口吃的果腹就算好的啦,哪能奢求吃得饱呀。”
“我都好几年没吃饱过啦,都忘了把自己吃撑是个啥滋味了。”
“我看官家现在也够呛,送来救济的粮食一次比一次寒酸,再过些时日是真的啥也吃不上了。现在尚有仙门暂做撑腰,日后不知战火要烧到哪呢,彼时真就谁也指望不上了。哎,我儿又在哭闹了,估计是饿了。先走了。”
“你儿一天哭八百回。”
“还不是给饿的。”
一声接一声的叹息此起彼伏地响起,江南渊低头紧紧捏着大白饼,随后往老人手里一塞,飞快地跑走了。
老人在后面大喊:“姑娘!姑娘!”
她离开集市,往边缘的丛林里探去。
这是第一日。
她披星戴月地赶往南方,找了一路的森林湖泊,企图在这三日里能找到清圣水的藏身之处,时间之紧迫希望之渺茫可见一斑,但好过乖乖束手就擒。
她本以为严焰不会那么快动手,没想到这也才半日而已,他已经洗劫了响州和浮台的大大小小四五个世家。果真是急不可耐地要逼她就范。依照方才那几条汉子所说,按照这一条路线下来,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天启台。
想当初她替苍城送信,送的就是天启台。当时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遍地流民,将身上的干粮悉数分了出去,赶到天启台的时候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好在受了雷夫人吃食的恩惠,便也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虽然饱受非议之时天启台并未站出来为她说过话,但终归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何况身陷囹圄百家斥嘲,若是能保持中立不多搅和已是稀数,是万万没有理由去指责的。
既是泥污缠身,倒也不必拉着他人一同陷入沼泽。因而她也只记着那一顿饱腹的恩惠,再没有其他。
如若严焰真要对天启台下手,她无法坐视不理。
思索间,她已经沿着这一带的森林山野找了一圈,不出所料没有获得任何有关清圣水的线索,即刻动身火速前往天启台。
她力量微薄,但如果严焰真的要下狠手,起码可以拦一拦。
他虽然许诺以她一人之禁脔可换天下之安宁,但魔物的心思岂是可以预料的。他是活了千万年的妖魔,而她不过与他满打满算相识了十三年罢了,他要耍心眼,她是耍不过的。何况这人本就喜怒无常阴晴善变,千百年来早就嗜杀成性不杀不快,岂是一个约定就可束缚,她有个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与其埋着这颗不知何时反悔爆炸的惊雷,不如早些找到办法将其斩草除根。
只可惜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剩这远古秘术,可却连其中最重要的物什都无处去寻,实在是一路走来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可笑得叫人直摇头。
她年少时期最是恣意潇洒,没有背不会的书、习不会的功法,就算是救世那三年也以为天下之事只要努力便有出头,如今才知道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
就算是南方也正值冬季,想有多暖和是不可能的。她迎着烈风飞速奔往天启台,一路上被大风刮晕了好几回,东问西问才不至于再绕那么多冤枉路。中途实在跑不动了,满嗓子眼都灌满了寒风,只好停下来暂做休憩。正巧经过的是座小村,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