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鼓
“什么?”
“刚刚有两下,不是敲出来的,”风泽杳的胸腔微微震动着发声,和鼓声遥遥相对地融合在一起,“是风。”
问觞连忙道:“风怎么会敲鼓?”
风泽杳沉下眉眼,声线压得极低:“有一种鼓,一遇刮风,就会发出沉闷的自鸣声。”
一小缕阴风贴着棺材风呲溜一下吹进来,问觞起了鸡皮疙瘩,感觉脊背凉飕飕的:“什么鼓?”
黑暗中,风泽杳缓缓伸手,轻轻捂上了她的耳朵,在她彻底隔绝外界声响的最后一刹,轻轻吐了三个字:“人皮鼓。”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问觞耳朵上,不知他是不是使了什么术法,世界一下子安静了,问觞顿觉心安。
黝黝的空间里,本是阴暗不见天日,什么也瞧不见的,但她一抬头,还是对上了风泽杳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紫色眼睛,昏暗却吸睛,成了破晓黑夜唯一的一束光。
这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温柔且认真,沉静且......虔诚。
问觞心狠狠一跳。
覆在耳朵上的手掌慢慢移开了,此时除了小鬼们模模糊糊的叽歪声,已经听不见敲锣打鼓了。
问觞开口想说话,不料第一个音节居然没发出声音来,她狠狠地嫌弃了自己一把。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微微发涩了:“风兄,那声音听不得吗?”
风泽杳:“嗯。”
问觞急道:“那你刚刚......”
风泽杳浅浅弯起唇角,眼里的紫色更浓郁了。他温声道:“无事。只是那东西不吉利,不想让你听见罢了。”
问觞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多谢风兄。”
棺材走走停停,一会起一会落,问觞心想这些小鬼最终还是不安分起来,随口道:“怎么走走停停的。”
风泽杳:“在拜礼。在鬼界,见尊贵的人之前要敲锣打鼓,三跪九叩,方可入殿。”
“我以为鬼界里的小鬼终日游荡,不成体统,没想到还自有一套例律。”问觞新奇道,说到这又被一个放棺的动作狠狠硌着了骨头,忍不住道,“就是这三跪九叩的不太好,太繁琐。”
风泽杳微微一愣,随即微微一点头,低声道:“好。”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咯得我骨头一阵一阵的麻。”问觞不自觉地又往他这里蹭了两下,突然道,“风兄,你对鬼界好了解。”
“那个棺材,你一看就知道是空棺。而且你连人皮鼓都能听出来。”她道,“还有鬼界的习俗都知道,一定读了很多书吧?”
风泽杳手指微微蜷缩:“......皮毛而已。”
问觞心想,这人明明就是行走的藏书阁,还总是谦虚至极,实在难得。
三跪九叩之后,小鬼们把棺材抬往大殿。越是临近大殿,众鬼的步子就不约而同地放缓放慢,似乎极为忌惮里面的东西。好不容易进了大殿,领头的小鬼上前一步,巍巍颤颤道:“大、大人,同心棺和翘头棺......送到了。”
大殿的宝座旁立着一个背对众鬼的魁梧的男人身影,此人穿着华丽,气质压人,看背影约莫五六十岁,锐利的眉眼微微一侧,顷刻间无声的利刃击杀出去,他却紧抿着唇,半天都没有应话。
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宫殿上方,矮小的小鬼们弯腰弯得头快磕到了地上,一滴滴冷汗随着这位“大人”的缄默不语缓缓流淌下来。一个接一个的“啪嗒”,“啪嗒”声在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极为清脆。
“你们,”中年男人缓缓开口,“确定就这两副棺材?”
领头的小鬼胆战心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道:“确定!确定!就在这里了!”
“哦,”男人拖了个长长的尾调,转过来的时候,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可我看,这宫殿里倒不止这些。”
“千、千真万确!”小鬼不知男人何意,紧张地只知道使劲磕着头,绿色的血液顺着额头流了满脸,惊恐地道,“大人,我们一路上没敢停歇,马不停蹄地送过来的!”
男人的脸上戴着一张煞白的鬼面,苍老的声音隔着面具穿过来,既神秘又疏离。他勾起嘴角,轻嗤了一声。
“开棺。”
问觞对上风泽杳的目光,都从对方眼里读懂了意图。
轰隆一声巨响后,棺材板直接被炸开,两人终于从棺材里解放了双手双腿,一跃撤后十余米,与宝座旁的鬼面男人遥遥相对。
小鬼们大惊失色,顷刻间乱作一团,哭天喊地地大喊大叫起来,祈求鬼面男人的放过。叫声之凄厉,形容之惨烈,任谁害怕之余都会动些恻隐之心,不料鬼面男人看也不看一眼,只挥一挥手,就将那些小鬼尽数斩灭了。
“你!?”问觞看着嘶吼着灰飞烟灭的小鬼们,震惊道,“你把他们杀了!?”
鬼面男人透过面具,两只眼如毒蝎一般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他们办错了事,就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