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枫山(五)
柔柔月色朦胧了东瑶的眸,渐起的水色打湿了那一片睫羽,她红着眼尾,哭够了,却不打算停下来。
“我起不来了。”
这地面是巨大石块拼贴,密密麻麻的凹凸硌得她像在跪算盘。
事实证明,卖惨的好处就是容易拿捏人心,激起他人的同情,陆时安不吼她,不责问她为何在此,就已是今晚最大的胜利。
东瑶清晰见得陆时安柔和似水的面上露出几丝郁闷的情绪,他拿着布条的指节一松,转而指向东瑶的腿,又指了指她的脸,“少给小爷得寸进尺啊!”
“我就是起不来了,哪里得寸进尺?”
“你……”
陆时安张口语塞,启合欲闭的唇颤颤微动,他愤视东瑶,良久,却无法反驳她什么。
“师兄?”东瑶的声音还夹杂着几许哭腔,糯糯的,喊在陆时安耳里一阵酥麻。
往往她这般语气时,就算是固执暴躁的爹爹都会心跟化了的蜜似的对她,更别说同门的师兄师姐们。
便是这一声师兄,即叫恼羞的陆时安想起先前在东瑶跟前友善亲和的形象,他重重吐息:“看在你跪了师兄这么久的份上,师兄便扶你起来。”
陆时安搀着东瑶胳膊,这起身容易站稳却难,陆时安咬牙,待东瑶站稳似被电击中一般缩了手。
“哎呀!”东瑶一个踉跄向前倒,身体控制不住往还在拍打整理衣袖的陆时安怀里撞。
“唉!唉唉!”陆时安扶住东瑶胳膊,又嫌弃松开,眼见东瑶站不稳,他又去扶住,来来回回几次便恼怒了。
东瑶紧紧抓住陆时安衣襟,她抬头仰视他,眼里雾蒙蒙一片:“我洗得很干净,道服也不脏。”
不过是整理的道服被她用碎布缠住,看上去凌乱罢了。
听东瑶这软软的哭腔,陆时安终没再松手,他扭过头,脸颊不知何时红透了一片,旋即扭捏道:“师兄又没嫌你脏。”
东瑶没说话。
须臾,陆时安又道:“你最近是不是吃多了,这么沉?”
东瑶讶然:“我……”
她确实是吃得多,被月照峰的师兄每顿饭都投喂得饱饱的。
“喂!”陆时安叫住怔忪的东瑶:“你还能不能自己站着了?”
东瑶沉默几许,缓缓放开陆时安,她扭动腿,忽而一阵刺痛蔓延全身,她委屈摇头:“窗户那么高,地上全是疙瘩石头,我的腿这算是要废了。”
陆时安蹙眉,藏典阁的烛光将他高挺深陷的眉眼照出了一片阴影,他有些怒,有些郁烦,更多的还是无奈,想他在绝缘门威风凛凛,这还是第一次败给一个人。
“罢了罢了,我送你回去,你住哪?”
“月照峰。”
陆时安一顿,“哪?”
“月照峰呀。”
“你入的是勾月那老婆娘座下?!”陆时安拽紧东瑶的手一紧,疼得她皱眉吃痛。
勾月真人待她是极好的,东瑶便不喜陆时安这般说话,她问:“师兄为何这么说我师父,她可不老,她美着呢!”
陆时安语塞,到底憋了许多话不能说,便道:“你别管,师兄这下便送你回去,今晚之事不可向第三人提及,听懂了吗!”
半响,东瑶闷闷哦了一声,今晚的事单他不愿被别人知晓,她又何尝会让别人知道?
陆时安将东瑶背起,捏诀唤来一扇御器,那物乘风而现,席卷微沙,踏上之感东瑶不知,却觉陆时安踩上去后身体便轻盈了不少。
许是陆时安的本命法器吧。
东瑶不想去问,途过半许,她悠悠道:“师兄如何称呼?”
“双字,时安。”
懒洋洋的声音入了东瑶耳里,她哦了一声,便没再答。
“你呢?”陆时安也不知为何要问她名字,细想问了今后也未必会遇到。
“师父赐名,露瑶。”
感觉到身前人身躯一震,东瑶疑惑,却不听陆时安再说什么,一路无言,终是将东瑶送回枫山悬屋,他打量一番,走时也未再提及什么。
*
东瑶再次见到大师兄程夕煌是在半月后了,届时勾月让大弟子送一纸信函前往浮生峰济沧真人处,东瑶被腿伤困了半个月,自请一同前往。
自那天夜里程夕煌被天狗追后便没再有他的消息,东瑶担忧不已,勾月则因她腿伤一事让她只在枫山静养,这半月来勾月常常会来看望她,每逢第一句话便是唉声:“好好的走路便是了,怎的还从悬廊摔下去?”
“师父,小师妹这摔得真奇妙,两个膝盖朝下,这不是被摔了个四仰八叉都算好的了!”
“乱说,四仰八叉着地岂不是毁脸了?”
勾月瞪过去,那两个说话的弟子急忙闭了嘴。
而后的日子东瑶过得抑郁不已,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她又怎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