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毛之地

东河口乡地处东海市广丰县最西端，是一片广袤盐碱地，盐碱地上面肆意生长着一望无尽的芦苇荡，这个乡地广人稀，是全市出了名的经济困难乡，年人均收入不足一万，最狠的是，这个乡离市里一百多公里，一想到这里李雪末后牙槽直疼。

但是更让她牙疼的是丈夫章驰，因为去乡镇挂职这个事儿，他已经跟雪末冷战好几天了，不沟通也不交流。这天李雪末早早把孩子哄睡着，一半诱惑一半强迫的跟章驰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夫妻俩的沟通之门才算打开，俩人一商量，决定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平时接送以章驰为主，雪末为辅。

“你一周至少得回来四天，我怕你在乡村僻壤被人家看上，当了压寨夫人”，章驰摩挲着雪末的头发喃喃地说。

“拜托，我是去挂职副乡长，谁敢抢我去做压寨夫人”，雪末一巴掌拍在章驰胸口上，咯咯笑了起来。

双方老人都不在东海市，夫妻俩一起拉扯孩子好几年，从来没有长久分离，想到这里一丝忧伤划过她的眉头。

元旦过后没几天，就到了李雪末到乡里报到日子，这天天空飘着雾蒙蒙的小雨，她的存在感也达到了人生巅峰，这天徐局长，杜局长，郭局长，人事科傅科长浩浩荡荡一行十多人来给她送行。

李雪末心想，能不隆重吗，全市一百五十个干部下基层挂职，一共就仨女同志，那两位提前做了工作，分到了离市区较近的开发区等功能区，只有自己活动能力为零，来到东河口乡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众人像送神一样把她送过来，怕的就是她临时反悔，再起风波。

广丰县县长、司法局局长、东河口乡党委书记，各位镇长隆重出席了双方的对接座谈。一行人从镇里的发展现状、长远规划聊到到生态旅游、绿色农业，又聊到引黄灌溉，东拉西扯了一上午，听得李雪末脑袋嗡嗡直响。

座谈结束后，乡长孔凡东带领大家在乡里溜了一圈。“东河口乡多见盐碱少见粮，多见芦苇少见树。”孔凡东介绍说，“这里只长芦苇，几乎不长庄稼也不长官儿，我在这里干乡长都六年了，乡镇干部压着一茬又一茬儿。”孔凡东无奈的苦笑一声。

乡政府处在半山坡一条狭长的丁字街道上，望过去是一排低矮的瓦房。“过去我们乡以山羊养殖为经济支撑，后来被爆出瘦肉精事件，坏掉了口碑，这条唯一的产业链也日渐衰败。”孔凡东摇着头直喊可惜。

雪末看到乡里上街角处很多老人聚集着晒太阳，身边偎依着衣着脏兮兮，流着鼻涕的孩子。“这个乡年轻人多出去打工谋生了，离家又远，剩在家里的人变成了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也是怪可怜的”，孔凡东努努嘴，指向街口聚集的人群。

等到曲终人散，众神归位，在乡大院西头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宿舍里，李雪末突然才感受到了一种凄凉的感觉，外面的北风像狼嚎一样，细沙从窗户缝里一点点灌进来，墙上体型硕大的蚊子趴着一动不动，仿佛李雪末才是这个房间的入侵者。都冬天了了，芦苇地滋养的蚊子战斗力还这么强。

有孤独无助，犹豫彷徨，有对家庭孩子的思念愧疚，也有对未来的一丝担心和期待，李雪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