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四)
说不诧异是不可能的。
那一瞬间,许远汀甚至在想,是不是月老在她和时奕之间打了个死结,这缘分深得有点离谱了吧?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当然,认真算来,除去她主动去看时奕演出那次,其余时候,要么是韩子轩牵线攒局,要么,又的的确确全是偶遇。
毕竟这又不是在校园里,想见面随时可以创造机会。
很久之后,许远汀依旧心怀好奇,对于两人当年频繁偶遇一事,时奕怎么看?
他会觉得这是困扰还是惊喜?
时奕当时单手枕着头躺在沙发上,用空出来的那只手不时挠一下猫下巴,那姿态要多闲适有多闲适。
闻言,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向韩子轩打听了你的行程,然后守株待兔?”
联想到时奕近一年来的所作所为,许远汀顿时脸热起来。
眼见女朋友就要炸毛,时奕从沙发上坐起,正色道:“远汀,难道你就从没想过,这仅仅是因为我们两个三观相似、性格契合?”
骨子里都很纯粹、不喜欢应酬,才有了那次雪夜出逃。
否则他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两人曾在异乡一墙之隔。
原生家庭都没那么完美,但依然心存善念,才会利用空闲时间做志愿服务,渡己渡人。
从小的练舞习惯令时奕盘腿坐时也肩背挺直,他缓缓补充完后半段话:“我父母离婚了,便总让我以为性格相像是不好的。但其实一对情侣、一对夫妻在生活中本该彼此认同,成为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比如现在,”他突然凑近许远汀,幽黑的瞳孔里满是她酡红的秀颜,“你是不是好赞同我的话?”
-
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此刻,时奕还没露出狐狸尾巴,端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许远汀充当起纽带,为他挨个介绍孩子们:“这是安安,这是大壮……”
孩子的心思总是敏锐而跳脱的,安安早就忘了刚刚纠结的“小美人鱼”问题,转而好奇地盯着时奕:“大哥哥,你是不是认识许姐姐呀?”
时奕还没说话,许远汀抢先承认:“啊?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安安的声音脆生生的,颇有些童言无忌的味道,“大哥哥刚才偷看了姐姐好几眼,被我发现啦!”
真的假的?她自己都没察觉。许远汀转头,对上时奕平静如水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一丝被“拆穿”的窘迫。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笑着对安安说:“安安真聪明,我们两个是朋友。”
这是第一次,从时奕口中盖章承认的,两人是朋友。
尽管这语气听起来仍是分外不熟。
这段小插曲便算暂且揭过,接下来,时奕向孩子们做自我介绍。
听说他是学舞蹈的,孩子们便央求着他教大家跳舞。
时奕知道没有基本功、场地与防护措施的话,贸然跳一些动作是很危险的。
他稍想了一刻,说道:“大家围成一个圆,相邻的人手拉手,我们来模仿一下篝火晚会吧。”
这样就变成了一个集体活动,大家听着时奕的指挥,随节奏伸出左腿或右腿,每个人都有十足的参与感。
起初,许远汀还犹豫自己要不要一起,安安已经上前牵起她的右手:“许姐姐,我想挨着你。”
为了彼此方便,相邻的两个人最好身高接近。于是自然而然地,最后只差一环,这个圆就能形成——她和时奕之间那一环。
想不到,第一次牵手,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孩子们都在雀跃欢呼,希望游戏赶快开始。
时奕走近,向她伸出了右手。
许远汀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落落大方,伸出左手,主动握住了他。
时奕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了一句“得罪”,然后轻轻回握,勾住了她四只手指。
轻轻的,令人发痒。
许远汀心一横,直接将大拇指放下,落在了他的指骨上。
真瘦啊,能明显摸到骨头,咯得慌。
想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她又往下移了几毫,终于碰到他温暖的手背。
温暖而干燥,细腻又紧致。
许远汀舒服了,不再乱动。
时奕却仿佛不满她到处乱摸,抑或是担心一会儿转起圈来她失去平衡绊倒,加重了握手的力度,几乎将许远汀的手牢牢攥在手心。
许远汀彻底哑火,只敢将注意力放在右边和安安牵着的那只手上。
-
跳完舞后,大家又一起玩了丢手绢,直到天际泛起橙红色的晚霞,许远汀与时奕才一起从福利院出来。
高架桥上车队成群,打起的大灯汇聚成光圈、又连成线,照亮了北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