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终
卞良佑干脆在宫里住了下来。
卞良哲这些时日对他还算不错,吃饭时也能平和地喊他一起,卞良佑欣然前往,期间一派恭敬,卞良哲倒也能配合他上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
只是,慕泠槐也在这里。
这就有些尴尬了。
卞良哲得偿所愿,志得意满地揽着慕泠槐满脸笑容;慕泠槐努力演好谢幕前最后一出戏,迎合着他含羞带笑又娇又俏;卞良佑表面不露声色,实则忍着牙酸恭祝二人百年好合。
表面其乐融融,实则三人各怀心思。
好容易一顿饭结束,卞良哲是真的开心,慕泠槐经常如此早已经无所谓,卞良佑却是生生把自己熬出来一身汗。
“你辛苦了。”散席之后,卞良佑和慕泠槐一道往礼部走,他十分敬佩道。
“陈王知道就好。”慕泠槐不置可否,点头道:“那陈王曾经答应我的,切莫忘了。”
像是怕他真的不记得,慕泠槐提了一句,“与谢家家产的一成同等价值的财富,立了字据的。”
卞良佑:“……没有忘,慕小姐放心。”
说起这个,卞良佑就有些难受。立那字据时,慕泠槐表示出来的事成之后就会离开的态度太明显了……他把握不准慕泠槐现在是什么想法。
从凉州回来以后,卞良佑能感觉到慕泠槐对他的靠近不再如之前一般毫不留情地表示推拒,可若说她对自己增添了多少亲近,卞良佑还真的没感觉到。
果然,听到他说没有忘,慕泠槐很是愉悦地看了他一眼。
卞良佑心里烦闷更深,只是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件事的好时机,于是他将思绪转离,让自己去想那些迫在眉睫的事情。
到了礼部,裴洛已经在那里等着两人,一见面就迎上去,恭敬疏离地对二人行礼,客客气气道:“王爷,贵妃。”
慕泠槐躬身回了礼,“裴尚书好。”
卞良佑一样同他道好,三人一同走进屋里,行为间让外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卞良佑把那道圣旨拿出来,同裴洛道:“卞良哲被控制住以后,我会用这道旨意向天下人表明我此行是师出有名,届时还要拜托裴大人证实这旨意确实出自我父皇之手。”
裴洛打开看了一眼,不禁问道:“敢问殿下,这圣旨从何而来?”
卞良佑面不改色道:“父皇临终前所写。”
裴洛不是察觉不出这其中不对劲之处。他也早知卞良佑并非没有心计,问这话只是为了看他行为举止,以免他在天下人面前露出马脚,压根不在意圣旨是否为真。
毕竟,这圣旨便是假的又如何。他们早已决定要推他上位,卞良佑在边关和凉州的所作所为也证实了他是要比卞良哲更适合坐那个位置的。
是以圣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无关紧要,只是拿给天下人看的,为了让卞良佑少受诟病罢了。
卞良佑自然也明白此中弯绕,只是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之前一切未知,抬眼所见唯有前路漫漫,为了自身安全我才有所保留,还望大人担待。”
裴洛了然,硬是挤出了两滴泪,道;“殿下受委屈了。”
慕泠槐在一旁默声看着,始终无话,只是不知何时,她的目光就移到了卞良佑脸上——圆滑世故、装模作样——那神情与她记忆里的庆和帝当真是一模一样。
慕泠槐哑然失笑,她早该想到的。
谢安宁说得对,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的人,总归不会始终如一。况且,如今他卞良佑皮囊里面住着的人,早就变了。
或许因为这些长时间的伪装,也或许是因为被害的时候他还没有成长为慕泠槐记忆中的样子,所以他尚且能表现出一些温和。但归根结底,人还是那个人,只要时机一到,他很容易就变成那个样子。
这其实不能说不好。作为一国之主,一味良善自然是不行的,慕泠槐深谙这个道理,可她确实很难接受这样的卞良佑。
这样的卞良佑……和卞良哲实在是太像了。
那感觉只有短短一瞬,因为卞良佑很快就收起了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同裴洛认真攀谈起来。
他二人说的事情是慕泠槐早先就安排好的,于是她走到门边,一边望风一边安静听着。
之后,三人开始商讨有关典礼的事情。
所有事情说完,裴洛给慕泠槐看了她那日要穿的凤袍。
那衣服整体色调是明黄的,看上去就显华贵,袖衣则是大红,又缀上织云霞帔,边缘处用金丝细线勾勒,袍衣和褂衣各绣着金凤一只,翅翼张开,细长脖颈仰起,似乎是做好了随时高飞的准备。
慕泠槐抬手抚上去,触手丝滑细腻,手感极佳。她感受着这舒适,问:“若我要在腰间藏一把剑,不知道需要多久能改好?”
裴洛:“三个时辰即可。”
慕泠槐:“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