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己事
周斯然把药捏在手里,低垂着头看了片刻,沉默着,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把药送入口中,看到慕泠槐往他面前推了一个装满水的茶杯过来。
他抬头看了慕泠槐一眼,慕泠槐同样在无声看着他,她眼眸中盛放着的,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目光。
周斯然在那样的目光下,心里若有所思,然后,他拿起杯子,喝了那杯水。
喉部滚动,他将茶杯放下,问:“真的不会死吗?”
慕泠槐还是那句话:“不背叛就不会。”
周斯然了然,他点头,在慕泠槐要站起来的时候,突然道:“有一户贫苦人家,家中有两个孩子,后来走丢了一个,爹娘找人找得疯了,一个失足跌入河里淹死,一个惹到了贵人被活活打死。”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慕泠槐感觉出他的挣扎纠结,试探着问:“然后呢?”
像是被鼓励到,周斯然眼神突然变得有神些许,只是很快就重新暗淡下来,他接着道:“剩下那孩子被卖到大户人家,没想到竟然在那里碰到了他弟弟,只是那时候,人已经没了……被主家打死了。”
“挺让人难过的。”慕泠槐评价道。
周斯然说这个故事必定不是毫无缘由,那故事中的人想来就是他自己,听上去很惨,可慕泠槐给不了他想要的。
她不可能给周斯然解毒。
周斯然的故事被他用短短几句话概括完全,并且刻意地隐去了里面的一些人。因为他知道,即便这样慕泠槐也能听懂。
打死他弟弟的是卞良哲。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慕泠槐,其实可以不用给他下毒。
慕泠槐知道他的意思,但她很难去相信一个不相干的人。
对于这类人,她只会通过一些特殊的方式让他们与自己之间产生只有她能单方面掌控局面的联系。
所以无论周斯然的经历是怎样的,慕泠槐都让自己保持一个冷血无情的旁观者的立场,至多给出一句简短的表示遗憾或是唏嘘的评价。
周斯然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再争取什么,只是第三次向慕泠槐确认:“真的不会死吗?”
还是那句话,但是慕泠槐换了种方式去说,她语气很笃定地告诉他:“不背叛就不会。”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之后会给你解药。”
周斯然松了口气,又问:“我需要做什么?”
慕泠槐默声须臾,道:“现在还没到时候。”
周斯然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从慕泠槐那句话说完,他就不再探究这些事情,很有分寸地做事,等着慕泠槐给他吩咐。
这种生活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安逸,总之周斯然觉得自己度过了几年来从未有过的逍遥日子。
将近半个月过去,慕泠槐突然告诉他,让他出去。
“我知道你有办法。”慕泠槐道:“出去待一天,从宫外带一个人进来。”
这些天皇宫内严防死守,宫外人再想进来,变得十分不容易,若是无人接应,难如登天。
周斯然的确能够从这屋子中出去——即便张笠从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里的人离开。
“接谁?去哪里接”他问慕泠槐。
“我师姐,她会在宫外等你。”
“接到哪里?”
慕泠槐看他一眼,声音兀地低下来,“绫罗殿。”
周斯然愣了一下。
柳阳儿这时候不应该在皇城,而是桃花城。慕泠槐最近一直在这间屋子里,除了自己和卞良哲,以及门外的张笠,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交流。
所以她们一定是在很早以前——至少在慕泠槐走进这间屋子之前,就有了这个计划。
周斯然的眼瞳肉眼可见地被他睁大,然后又缩小。
他尽量往好一点的地方去想。
他想,或许慕泠槐因为担心李韫玉的伤,所以给柳阳儿写了信让她过来,算算时间也刚好。
可是慕泠槐此刻的状态,又让他没办法完全去相信这个可能。况且,宫里这么多人,哪里需要柳阳儿从桃花城赶过来?
周斯然的手指开始颤抖,声音也变得不稳,“然后呢?”
慕泠槐忽略他身上的那些变化,神情丝毫未变,“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周斯然张了张口,眸光闪烁着疑惑,整张脸写满了恐惧与不解。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不知道慕泠槐要做什么,更不知道慕泠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神秘、冷峻、让人捉摸不透。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慕泠槐时,她并不是这个样子。
他想问为什么,他想说他怕死。
可是,他本来就中了慕泠槐的毒,若是他说出这些话,拒绝做这些事,慕泠槐应该会让他直接死掉。毕竟他知道了很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周斯然不敢说。
他开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