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止
马车在李府门前停稳,卞良哲撩开帘子出来,目光一瞥,看着门牌愣了片刻,而后他抬脚下车,整了整自己衣裳。
“你在外面等。”卞良哲对张笠道,然后点了另一个人,“你,和朕进去。”
进了李府,卞良哲扭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和张笠隔着一段距离,对自己刚刚点的那个人道:“打好精神,李韫玉一旦有任何异动,杀无赦。”
那人一愣,垂首道:“是。”
进了灵堂,卞良哲本着死者为大的态度,像模像样地给李勇毅上了香,李韫玉也按照常理同他道:“谢陛下。”
卞良哲没应,走到棺材旁边,抬手抚了上去,李韫玉戒备心起,却见他突然感慨地一笑,在棺材上轻轻拍了几下,“你爹这一生,也算是波澜壮阔,先后辅佐三代皇帝,起起落落,最后还能以护国将军之礼下葬——”
“李韫玉,你好样的。”卞良哲称颂道:“李勇毅有你这个女儿,是他的福气。”
他深夜前来,李韫玉猜想是慕泠槐的计策起了效果,闻言略挑起些眼尾看他,讥嘲道:“我竟不知我在陛下眼里,能够得上这么高的评价。”
卞良哲兀地被奚落,也不意外,只是不生气却是不可能的,当即随手一抬就重重拍下来,正要出口呵斥,熟料李韫玉比他更早一步。
“你发什么疯?!”
“你今日过来,是你自己要来,我可从来没求过你。”李韫玉冷冷道:“至于我父亲,他也不见得多想见到你。你若要祭拜,好好上香好好离开便是,扰我父亲清净是什么意思?”
卞良哲猛然意识到他刚才拍下去的是什么,从生气中抽身出来,看着李韫玉无声沉默许久。
“陛下若没有旁的事情,就请离开吧。”李韫玉道:“至于你想要的,我会成全你。”
卞良哲默声片刻,问她:“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想说吗?”
李韫玉抬眼看他,突然放声笑起来,“说什么呢,苦苦哀求你,让你留我一命?”
卞良哲朝她走近两步,没有说话,似是默认。
李韫玉无言片刻,道:“你走吧,哀求的话我不会说。你若是为此事过来,那便算了吧,我做不出来。”
卞良哲在那里又站了一会儿,李韫玉仍旧是一句话都不说,他叹了口气,道:“李韫玉,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选的。”
言罢他抬脚往门口的方向走。
李韫玉在他身后突然道:“卞良哲,我真的很恨你,恨到我想杀了你,然后再杀了自己……”
卞良哲脚步顿住。
“我真可笑。”李韫玉胸腔起伏剧烈,她在自己胸前砸了两拳止住,接着道:“想你死,又觉得你死在我手里是我无法接受的事情,便想着连自己一起杀了,如此才算是圆满。”
“我太可笑了。”李韫玉站起身,扭转头对卞良哲厉声道:“你根本不配!”
卞良哲脸色阴沉,身旁那个侍卫战战兢兢,右手已经握上了剑柄。
“你看,即便早就同我约定了我的死期,你仍旧想现在就杀了我。”李韫玉看着他大笑,笑容苦涩。
侍卫左右为难,最终卞良哲摆了摆手,示意他暂时无需动作。
“你自私、狂妄、恩将仇报。害了我父亲还不够,还要当着他的面侮辱我,扰他清净,让他在泉下都不得安宁。”李韫玉继续道:“可即便这样,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心无纠结地去想 ‘杀你’这件事。”
“为什么?”卞良哲问。
李韫玉走近他,站到他身前,骤然抬手去摸他的侧脸。卞良哲本能一躲,李韫玉摸了个空。
李韫玉动作一滞,而后撤回手,扯着嘴角无声笑了笑,反问道:“为什么呢?”
须臾后她又道:“你不是知道吗?假如阿槐要你死,你一样不会想要杀她。”
语落她重新跪到棺前,不再给卞良哲一个眼神,也不再同他说一句话。
卞良哲自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开口道:“李韫玉,朕可以饶你一命。可你将不再是卞国将军,而是朕的贵妃。从此以后只能永囚绫罗殿,这辈子都不再有出来的一天。若能接受,你明天就不用死了。”
空气静寂须臾,李韫玉的声音响起,一句一顿,说得很是艰难,“臣妾,领旨,谢恩。”
“还有,你说得不对。”卞良哲冰冷道:“若是阿槐想要我死,我会拉着她一起。”
随后他莫名觉得心满意足,颇为高兴地离开了。
李韫玉听见脚步声远离,猛地站起身走到门外,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回到皇宫,卞良哲让张笠和刚才那侍卫一同随他进入勤政殿。
殿门关上,卞良哲扭过头看了张笠一眼,张笠立刻拔出剑将那侍卫抹了脖子。
那侍卫半个字都来不及说,瞪大眼睛栽倒在地,血从他脖子间流出来,淋了满地,往不同方向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