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露
赵凯的行为诛心,可话语更诛心,这事情本就因他们父女而起,他又追随李勇毅多年……李勇毅开不了那个口。
卞良佑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他将脸帕从李勇毅脸部挪开,目光重新放到了他早已被擦拭过一遍的手上。
“攥这么紧做什么?”卞良佑一点点把李勇毅的手指掰开,又细致地擦拭起那只手,同时头也不抬地问道:“本王说的可有不对?”
语落他才抬眼,同李勇毅对上视线。
李勇毅艰难回答:“并无。”
卞良佑笑了笑,将脸帕丢回水里,浅笑着握住了李勇毅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信任,那是片刻前李勇毅还想渴求的目光。
可现在卞良佑这样看着他,却又一次道:“下令吧。”
李勇毅嘴唇张开数次,说不出口。
卞良佑冷笑一声,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扭过头一语不发。
手心一空,李勇毅内心惊惶无措。
现在的卞良佑他实在太陌生了,脾气性子与过去的陈王完全不同。
纠结须臾,他求情道:“殿下,饶他一命吧。”
卞良佑嗤笑一下,反问道:“那谁来饶我的命呢?谁又来饶我皇兄的命?”他扭脸看回去,脸上的表情懵懂,仿佛孩童一般真心实意地求问:“当初可有人想过,饶我皇兄一命?”
李勇毅沉默了。
卞良佑站起身,转过去背对着他,声音冷冽,“因为太过念旧而不辨是非的人,不适合做一军主帅,我本以为,李将军不会是这样念旧的人。”
顿了顿,他又问:“你猜猜同样的情况,李韫玉会如何回答?”
李勇毅依旧沉默。
早些时候他忙于军事,与李韫玉接触时间少,近些年来两人虽然都在皇城,可也始终见不到面……李勇毅当真不知道李韫玉会如何作答。
“将军身受重伤,在伤愈之前,还是不要忧思过多,好好养伤便是。”卞良佑道:“至于军中之事,就不要再多操劳了。”
李勇毅心里一沉,闷声问:“你是要自己出手了吗?”
“计划已乱……”卞良佑喃喃着说,又突然笑了笑,“既然他打定了主意要杀我,我又何必接着装作缩头乌龟呢?”
曾经他孤身一人,手上只有一个并不能完全信任的顺心阁,收敛锋芒装疯卖傻是他保全自身最简单的方式,可现在他身后有慕泠槐。
即便慕泠槐对他并无关心,那也是因为对他全然信任。
她帮他取得了谢安宁的帮助,又助他拉拢了李勇毅过来。如今他随军出行,慕泠槐就在皇城为他筹谋。
卞良佑觉得,现在的他,也不是非要保持过往形象。
那样是可以打卞良哲一个出其不意,可现在卞良哲几次杀他都没有结果,再加上之前“顺心阁阁主”的传闻,想要卞良哲对他没有一点怀疑,那是痴心妄想,是天方夜谭。
既如此,他不如做得再彻底一点,从现在就大刀阔斧地干上一场,坐实了卞良哲对他的怀疑。
面前人的背影挺拔、坚毅,李勇毅重重吐出一口气,没有反对他方才的话,只是问:“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卞良佑转过身,正要说句什么,就听见了李韫玉的声音。
他抬头,看着李韫玉急促走到自己身前,呈上了一封信,并道:“慕泠槐。”
卞良佑惊喜地转身,目光在那信封上流连片刻,伸手拿过来,打开。
【李姐姐安好:
此去多日,妹妹对你实在挂怀,特此书信一封,遥寄牵挂。
虽不知军中生活如何,然战事厮杀,定然危机重重。敌军虎视眈眈,姐姐安危只在旦夕之间。盼望姐姐安然,无论何时都莫要忘记留意自身安全。归来之日,再与你把酒言欢。
另,问老将军好。期望将军用兵如神,收放自如,随心所欲,大杀四方。
慕泠槐】
慕泠槐在信中说得隐晦,卞良佑连着看了好几遍,眉目间喜色愈来愈多。
虽然慕泠槐还是没有问候他半句话,可最后一段,明摆着就是对他说的。
慕泠槐与李勇毅并无交集,凭她的性子,即便真要问好,也只是一句话带过,断然不会有后面“收放自如,随心所欲,大杀四方”这一堆多余的关心。
所以这些,只可能是对他说的。
慕泠槐是在告诉他,若可以,无须一味压抑自己,哪怕暴露出真实的自己,也未尝不可。
这与卞良佑之前想的一样。
“你怎么想?”看着面前的李韫玉,卞良佑强行抑住欢喜,问。
李韫玉顿了顿,道:“她应当是在我启程后不久就发觉了卞良哲在我队伍中也藏了刺客一事,只是没想到我赶得这样着急。这才在事发后才收到信。”
卞良佑点头,又问:“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