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枫杨（2）

加微信后过了一周，我们才第一次聊天。

还是她主动的。

她发来一张照片，是一只手，几根手指修长白净，唯独食指肿胀发红。

仔细一看，食指上箍着一枚纤细的戒指。戒圈太小，勒进了肉里。

紧接着，她又发来一句话：【能帮忙取下来吗？】

当时我正在宿舍休息，看到消息，心脏猛地狂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腾起，把正在拖地的小七吓了一跳。

“干啥去啊？”他看我眼冒精光，满屋子乱蹿，跟诈尸似的。

我们周末虽然可以休息，但只能按比例外出，而且不能离消防站太远。我一没结婚二没女朋友，除了偶尔购置点生活用品，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风风火火地换好衣服，开始对着镜子整理发型。

镜子里的人嘴角疯狂上扬，脸上泛着傻笑。

十秒钟收拾妥当，我丢下一句“出门找个朋友”，抄起手机就走。

“别走太远！”他冲着我的背影大喊。

本来我也有此顾虑，但是一看到她发来的定位，瞬间感觉缘分天注定。

她就住在附近的一栋公寓楼里，走过去不到十分钟。

五分钟后，我就拎着工具箱，气喘吁吁地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看见我，愣了愣，很快绽放出笑容。

“这么快？”她递上拖鞋，把我请进屋里，“真是麻烦你了。”

“一点不麻烦。”我笑笑，扯起衣领胡乱抹掉脸上的汗。

她坐在沙发上，伸出手给我看，语气歉疚：“肥皂、润唇膏、冰水，我都试过了，就是拔不出来，只好找你帮忙了。”

我蹲在她面前，仔细查看她的左手。她的食指比照片中肿得更厉害了，已经开始发紫。

戒指边缘粗糙，生拉硬拽肯定会刮破皮肤，甚至伤及筋骨。

我陷入思索，她也没说话。

屋子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单漆跪地的姿势，还有她手指上的戒指，让我不合时宜地想到另一种画面。

耳根微微发热，我轻咳一声，强迫自己拉回思绪。

“这戒指很重要吗？”

她摇摇头，“夜市上买的小玩意，不值钱的。”

我当机立断：“那就剪开吧。”

我打开工具箱，找出一枚垫片，艰难地塞进她的手指和戒指之间的缝隙里，然后用剪切钳进行切割。

怕伤到她，我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她也没催，只静静地观察着手指，或是，观察我。

一滴汗从我鼻尖滑落，砸在她的食指上。

“咔哒”——

伴随着一声轻响，我如释重负，悬着的心终于归到原位。

她也长舒一口气，掰下切断的戒指，放在掌心掂了掂。

“还要吗？”我收拾好工具，征求她的意见，“我可以拿回队里，帮你焊接起来。”

她笑着摇摇头，随手把戒指扔在茶几上。

“随便买着玩的，扔了吧。”

她慢慢活动着手指，我提着工具箱起身，提醒她：“下次遇上这种事，可以直接打119。”

她调侃道：“这点小事，就不占用公共资源了。”

我会心一笑，倒不是因为她玩梗，而是咂摸出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原来，在她心里，我属于“私人资源”。

待她手指完全恢复正常，我也准备离开了。

她再次道谢：“对了，你是哪个消防站的？要不我给你送一面锦旗？”

“不用不用。”我面露窘色。这点小事，实在不必昭告天下。

“那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我吃过了。”嘴比脑子快，我说完立马就后悔了。

我再次展现了直男无可救药的情商。

她抿抿唇，沉默良久——

“要不，我请你喝奶茶？”

—

她的公寓位于一条热闹的商业街上，楼下就有几家人气颇旺的奶茶店。

她问我去哪家，我说都行。

问我喝什么，我又说都行。

我怕她觉得我敷衍，急忙解释，我之前没喝过奶茶，所以没有特别的偏好。一切由她决定。

她宽容地笑了笑，径直走向最东边的那家店。

到手的是一杯黄色的果汁饮品，里面悬浮着黑色的籽。吸进嘴里，酸酸甜甜，冰冰凉凉。

霓虹，晚风，还有这口清甜的果茶，将这个春夜晕染得心旷神怡。

她问我：“以前喝过百香果绿茶吗？”

我摇摇头，将杯子举到眼前，透过霓虹的光，看见无数迷你小瓜子在金黄的液体里起伏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