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烟火燃着,幻戏演着,众人笑闹着,榆桑冷眼瞧着。
阿喜早晨的时候自己个挑了一小筐山楂,现下托厨房给它们浇了冰糖,没串成串,一颗颗红艳艳的果子裹着透亮的脆壳,摆在银盘子上,姑娘们捡了几颗品尝。
郑昭一口咬了下去,又忙不迭吐了出来。李成玉在一旁笑她。
郑苍音也尝了一颗,她摇了摇头,对阿喜讲了句什么,大约是说她这盘果子没一颗甜的。
阿喜不服气,连嚼了好几个,脸都皱了起来。
路过的嘉宁也吃了一颗,她倒是受得住,一颗接着一颗,看得人牙酸。
处在国公府的姑娘们中间,她也融入得很好,她与她的哥哥都有这种能力。虽因着平日里的眼高于顶,惹出了不少争端,可真到了与人交际的时候,却总是能泰然自若。
见萧嘉宁吃得开心,阿喜便觉得剩下的没那么酸,又来鼓弄大家来吃她的山楂。李成玉和郑昭冲她摆手,只有郑苍音肯给她面子。
阿喜替她挑了个颗,她一尝,抿了抿嘴巴,又吞了几口酒水,好像是在说还不如方才那颗。又指指嘉宁,想来是在好奇这姑娘怎么能吃得下去这么酸的果子。
嘉宁同她说起了话,二人年龄相仿,挨在一起像朵并蒂花。
榆桑恍然如梦,这便是日后的萧皇后与郑贵妃吗?
她忽然感到非常地不安。榆桑说不明白,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大家都在往前走,唯独只有她留在原地找不到路。
身体成了十来岁的身体,可她终究不再是十几岁的人。
背后有人拿树枝戳她的脖子,榆桑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她回头。
原来是姗姗来迟的晏淮。
他从榆桑的身后跨到她的身旁,“你总是能被我吓到。你知道吗?你被吓到的时候,就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说着便瞧见榆桑那双真跟兔子似的红眼睛,“桑桑?”
“嗯?”榆桑知是自己失了态,便抿起笑来,对晏淮道:“我想着玉姐姐明年便要嫁人,一时有些难过。”
晏淮叹了口气,道:“人长大了就要嫁人、或是娶妻,仔细想想,可真够无趣的。 ”
榆桑瞥他一眼,年轻到带着点稚气的皮囊,眼里是藏不住的意气。长大、嫁人,原来她早成了一个无趣的大人。不仅无趣,还满口谎言。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嘴里就难以找到真话了呢?她心里愈发难受。
“我方才被人绊住了脚,来迟了。”晏淮递给她火折子,“放吗?”
榆桑举起萧烛未给她的那只,“方才放过了。”又道:“是你来得太迟了。”
晏淮哈哈大笑,“怪我怪我。”
草果过来叫他二人,说是李成玉提议要行酒令,问他们可有人想要做令官。
晏淮道了好,看向榆桑。见榆桑摇头,便道他来做令官。
榆桑现下对酒是敬而远之,一旦行起了酒令,又岂能不吃些酒水,“你二人先过去,我去梳洗一下。”
晏淮点点头,同草果先行走了过去。
榆桑走在路上,把喧嚣甩在身后。时有笑声传来,她心里却难受得紧。为什么重生的时候,不能有哪位好心的神仙给她灌上一碗孟婆汤。
这般想着,她竟委屈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一个今天过生辰的,早早地离了场不说,还在这里哭,实在是失礼。
可她忍不住。
榆桑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哭些什么,可她就是忍不住。
又害怕遇见什么人来问自己,脚下便越走越快。眼泪也越流越急,到后面,她竟小跑起来。
没等找到一个地方好好哭上一场,却撞上一堵人墙。
她一屁股摔在地上,鼻子也酸,屁股也痛。
榆桑泪眼朦胧地望向那人,眼里泪水太多,看不清,她恶狠狠地揉了把眼睛,被气得吐血——真真是活冤家!
她拿脚踹他。
他也不躲,蹲下来递给她帕子,让她搽脸。“跑什么?跟个炮仗似的。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那你不知道躲开吗?榆桑一张嘴就是抽噎声,说不出话来。炮仗似的?她现在确实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无奈嘴巴不听使唤,榆桑瞧着他近在咫尺的脑袋,用了她能使得上的武器——自个的脑袋,撞了过去。
“嗡”地一声,榆桑撞得自个脑袋发晕。
她晃晃脑袋。
萧烛未没有防备,想躲没躲成,反而和她一样摔在了地上,好生狼狈。
榆桑站起来,冲他冷笑一声,然后找地方继续哭去了。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四姑娘不能不讲道理。”
我就是不讲道理。榆桑想冲他吼,可喉咙里涌动的仍是哭声。她便不再搭理他。走到了没什么人来的小池塘旁边,蹲下来埋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