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五年前,长安城曾有三个商家向锦阳供木。”
“除了已经被害的钱宋,黎稚,还有一家……”
李小蛮说着,顿了顿,换口气道:“是长安宋家的族长,宋三理。”
裴行祐刚要开口,高窗外,西南处遽然亮起异样浓光。
火光熏天,炽盛燎起,楼宇若流星般崩塌掉落,滚滚黑烟直冲天穹。
喧闹杂乱叫喊声撕破寂夜,人们纷纷熙攘流窜:“起火了!快救火!啊——”
“救命——”
“宋家……是宋家!有人朝宋家放火!”
牢狱内杂吏们面面相觑,都愣住。
裴行祐望着西南天边,忽然扭头看向身后被五花大绑的池梧,目光黑若深潭。
时间紧迫,他挥袖朝众人冷声:“快去找潜火队,救火!”
众人纷纷抄起木桶,集结完毕后,揎拳掳袖冲向外头火光源处。
牢狱顿时阒静下来。
木桩上男人垂着头,伤痕累累,一动不动。
待脚步声彻底远去,血淋淋木桩上,铁链锒铛,发出“咔哒咔哒”阵阵声响。
池梧艰难抬起脑袋,迟迟向高窗外望去。
火光熏天,烈火肆意吞噬着一切。
那人疯了吗,不要命了!
他青筋暴起,血管紧绷,喉咙发出粗哑的低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狗/日的放老子出去!”木桩被猛力撞晃,刺耳哐当声响彻整个空旷石室。
无人回应。
巨大动作令男人伤口迸裂又开始流起血来,他怒火攻心,急喷出一口血沫。
可他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禁锢。
窗外火光越来越大,男女尖叫,凄厉嘶声。
他呆呆望着燎亮皇城的火光,皱起眉头,又哭又笑。
鲜血随着抖笑潺潺流出,橙红火光印在池梧半张脸上,跳跃肆意,血腥疯狂。
“李柄,你、他、娘个蠢蛋!”
他咬牙切齿。
*
宋氏府邸乍起巨火,碧瓦飞甍,峻桷层榱,刹那湮灭火光之中。
百姓,潜火队,甚至南衙卫兵队的人马都被惊动,各方持木捅,持大索,持火叉,仓猝来回奔波于蔡河之间,忙碌直到寅卯之交,火势才逐渐小下来。
突发恶情,天子密宣各重臣入大内商讨事宜。
萧锁月踏进宣德殿,就见徐蹊成,沈牧等人早已坐在位上。
唯不见中书令邵明。
曹怀默贴近皇帝低声:“陛下,相府差人说,邵大人近期又发病,人是来不了了。”
皇帝情绪不明,少顷,点头。
“近日皇城不太平,各种灾祸频生,百姓流言四起,你们有耳闻?”他问下座众臣,指头泛泛击着平头木案。
沈牧与徐蹊成神态各异。
还是徐蹊成率先走出几步,看了沈牧一眼,拱手道:“臣听闻……这出事的宋家,可与沈大人相交匪浅。”
“还有前几天的聂征,与沈大人,也是同乡吧?”
徐蹊成话说得慢,含沙射影笑道:“怎么皇城里桩桩件件的事,大小都与沈大人有关?老夫倒是觉得奇怪。”
萧锁月不着痕迹瞥向沈牧,见他依旧正身站着,紧锁眉关。
长安城近日发生的事,明眼都知,是冲着他沈牧来的。
可对方究竟是要做什么?
沈牧拱手朝皇帝长揖,声音凛凛:“宋家与聂侍郎遭此横难,臣悲痛异常,但也请徐大人明理,查案乃刑部的事,如今统管六部的邵大人没来,徐大人就莫要胡乱揣测,信口胡掐了。有这个时间挤兑同僚,还不如让你手下的南衙兵多帮衬些查案,也好让陛下心顺些,长安城安定些。”
一通话说得口若悬河,徐蹊成听完,朗笑鼓掌:“沈大人说得好,你说巧不巧,老夫的南衙兵在宋家救火时,还就真恰好抓到恰想逃窜的纵火犯。”
言罢他挥挥手,几个灰袍内侍驾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走进殿内。
男人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身形魁梧。
他见到高座上的天子,立即撞地有声的猛磕着头道:“锦阳李柄,叩见圣上。”
话毕,他抬起头,通明烛火下,额角上的“囚”字展露开来。
黥面刺青?
萧锁月缓缓蹙颦,大齐只有犯重罪之人,流配充军,才会施以黥刑。
被黥刑之人,哪怕是未来立了军功,额头上的疤痕字样,也会永远跟随,耻辱终身。
“李柄,何要在长安城纵火?你可知这是死罪?牵连三族?”皇帝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