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诸事
长公主一死,盛怒之下下的诏令,陛下自然会慢慢回过味来。
突然有侍官报,“皇后娘娘来了。”
司马太尉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不祥的预感。中宫与陛下已多年不和,又是个飒爽直接的性格,最近想来想去就是女学一事,这时来不会起什么争执吧?
司马太尉的想法不过眨眼云烟。他很有眼色的向陛下请示打算告退,不料却被陛下拦住了,让他留在侧殿稍候再议事。
你们夫妇谈事,留我作甚。司马太尉领命,只好留在了侧殿。
燕安平看着紧闭的门不知在想些什么,停顿了片刻,终于开口道:“进吧。”
大门“吱呀”一声敞开,皇后身穿着凤袍,满身华贵,她缓步踏入正殿,挺着笔直的背脊与天子遥相对望。
两人之间隔着几米之近,又像是天堑之远。咫尺天涯,大抵如是。
燕安平的嗓音有些沙哑,听着像是宣纸摩挲着桌面,干巴巴的问:“皇后,你怎么来了?”
蔚怡荷像是臣子一样,摆出了劝谏的架势,正气凌然的质问道:“听说陛下下令关闭女学?”
“是谁走漏了消息?你本来就在病……”
“臣妾许多事情无所谓做聋子做瞎子,但下诏这种事,陛下你是要掘金国的根!”
燕安平的脸色有些白,也发起了脾气拍桌,“何故说的如此严重。”
蔚怡荷抬头看着发怒的燕安平,只觉得他武断专行,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眼里的失望都快要溢出来了。
“如今京都众学子只是坐于午门,期盼着你改变诏令!消息还没有传遍十六州,倘使十六州之中有人撺掇,可能会引发更糟糕的结果,宫变刚过,又待如何?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这政策由母后制定,好不容易推行了几十年,已然习惯,你又朝令夕改,致这天下,致天下女子于何地!”
听着皇后掷地有声的质问,等在侧殿的司马太尉叹了口气,他知道,方才他所做的一切铺垫都没有了意义。
接下来迎来的只会是盛怒的陛下。
燕安平冷笑道:“那些人不过是兽聚鸟散,迟早会散。”他的脸上是高位者的冷漠,是掌执天下之人操纵生死大权的信心。
“之前宫变后你都不曾出门看看情况,关心我有没有受伤,现在倒是关心起这些午门外的人了。我下诏关闭女学又怎样,有人反叛,就杀之!”
“你还不如司马太尉,他还知道在意朕的心情!”燕安平侧脸,不再看蔚怡荷。
“陛下的心情比得上金国的未来吗?司马太尉关心陛下的心情,怎么不知道关心关心外面千千万万个学子的心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可真是好一个佞臣!”
莫名背上了佞臣包袱的司马太尉没忍住摸了摸下巴的胡子。
突然就变成了佞臣什么的…
司马太尉有心想为自己辩驳一二,但也知道如今插进去,只是成为炮灰的命。
燕安平的脸上似笑非笑,“他是佞臣,呵,那你是什么?忠君……爱国的皇后?直言……上谏的忠臣?”
他话里话外的讽刺异常明显。
蔚怡荷直视着他的眼睛,毫无畏惧。岁月给予了她皱纹的痕迹,也为她添上了气质的沉淀。如果不看她往日里闭门不出不理后宫事,当是国母风范。
“是!”
“在陛下看来,长公主有野心,就斩断这天下女娘的路。可跟随她起兵的又岂是她一人,野心勃勃的难道没有儿郎?周围狼烟四起的不同是陛下一样的男儿?怎么不斩断这天下男子的通天路?”
“陛下不过是重拾旧制,欺软怕硬罢了。”
“关闭女学,看似事小,却是影响金国的大事。金国如今盛况,离不开每一个人。开智明智从不是错事啊,既已开智,再朝三暮四,必遭反噬!”
“还请陛下收回诏令,取消关闭女学的命令!”
蔚怡荷越说气势越足,她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也让燕安平成功的黑脸。
燕安平初见她时,还心有窃喜,等到被蔚怡荷一通质问,原本的喜悦已经烧成了灰。他站在这高处,明明没有风,却感到有点冷,俯视着她,“既是君臣之别,劝谏首先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等看到蔚怡荷果断跪下的姿势,燕安平将案牍上的卷书通通扫落在地,怒吼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