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小鸟飞回来了

“爸，妈，我回来啦！”方瑜一回到家就扯开了大嗓门。

方志强和周晓娟看到许久未见的小女儿，自然是欣喜不已，拉着方瑜的手，上下打量着，生怕有什么变化。

“哎呀，别看了，我不还是那个样子嘛？”方瑜头一次被爸妈这样盯着看，怪不好意思的。

“妈，我姐呢？”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三分钟没看到，就问：我姐呢？真是姐姐后面的跟屁虫。”周晓娟笑着比划着。

方瑜也笑了，对于这一点，她是承认的。

“你姐在你奶屋。”

“我要去看我奶奶了——”说这话时，方瑜已经跑出大门口了，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方瑜就在担心着奶奶的身体，现在恨不得变成一只小鸟，立刻飞到奶奶身边。

“奶奶——奶奶——”

一进院门，方瑜就急着到处找奶奶。

她多么盼望，就像小时候一样，只要她一喊“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就会从屋里迎出来，然后拉住她的小手，变戏法似的，塞给她几颗糖或是几块饼干，一天的日子都是甜甜的。

“瑜儿回来了——”方奶奶躺在床上，耳朵却灵着哩，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去迎接她的小孙女。可是，她哪有那个精神气力？

“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方奶奶一下子伤感起来，眼睛都湿润起来。

“奶奶，快躺好，我让方瑜进屋。”方琳安顿好奶奶，又朝屋外喊了一声，“方瑜，快进来。”

方琳话音刚落，方瑜早就三步并作两步进到屋里了。

方奶奶无力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看起来虚弱极了。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方瑜一下子跪倒在奶奶床前。

虽然平日里也跟家里通电话，听说奶奶生病了，但是方瑜没有料到，奶奶竟然病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

“瑜儿，我的乖孙女儿回来了……”

方奶奶嘴里喃喃着，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想拭去方瑜脸上的泪珠。

方瑜一把抱住那只颤颤巍巍的手，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了。

“好孩子……呜呜呜呜——”方奶奶看见方瑜哭了，自己也忍不住呜咽起来。

“别哭了，方瑜，看你一回来就把奶奶惹得不高兴。”

方琳在一旁抱怨道，她平时在奶奶旁边伺候得多，知道老年人保持情绪稳定有多重要，可不能过度伤心、难过。

“呜呜呜……我不哭了，奶奶不哭——”

方瑜听了姐姐的话，赶紧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擦去奶奶眼角的泪水。

记忆中，奶奶的脸庞是那么慈祥，那么温暖，现在怎么变得冰冰凉凉的。

岁月大师，为何这般无情，它挥舞着雕刻刀，硬是在奶奶的眉头和眼角刻上了一道又一道皱纹。

奶奶，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我的乖孙女儿……”在奶奶记忆中，方瑜永远是那般乖巧、懂事的模样，永远是她最宝贝的孙女儿。

“奶奶，奶奶，你快好起来——”方瑜像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

“嗯——奶奶——奶奶舍不得死——奶奶还要看瑜儿结婚生孩子……”

“奶奶——”

那个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凛冽的寒风“呼呼”吼叫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方奶奶还是带着对家人无限的眷恋离开人世了。

“奶奶——再过两天就过大年了，你怎么就走了——”

方瑜嚎啕痛哭起来。

“方瑜，快别哭了，你奶奶是高寿，是喜丧，别难过了。”邻居方婶子在一旁劝说道。

虽说是高寿没错，但那是最疼爱自己的亲人呀，怎能不难过。

方志强三兄弟决定要把方奶奶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地。

坟地早在方爷爷过世时一起选好了，就葬在龙山。

他们请来了镇上最好的白事乐队。

屋子里跪满了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们。

当那凄凄惨惨戚戚的《大出殡》悲曲在空中缓缓流淌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好像都被揣进了难以诉说的伤心事，一个个都控制不住地伤心悲鸣起来。

音乐是一条河流，它有魔力让最真实的情绪直接流入到人的心田。

于是，那个本该喜庆、团圆的大年三十，被蒙盖上一层灰暗的、悲伤的面纱，任谁想要去揭开它，也都徒劳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