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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8

回头望望，那是覃真迄今为止生命里最好的一年。

彼时陈泊闻知名度不算太高，尚且能在堆积如山的工作里挤出些水分，以此滋养两个人的浪漫。

他很爱漫无目的的走路，常常牵着覃真的手去逛沪城老旧的弄堂。缓慢步履暴露在温和阳光下，痕迹里带一点平凡的金桂香。

也爱爬山，在覃真身体和精神都很好的时候。路程从凌晨出发，寒意间或钻进冲锋衣，陈泊闻笑她气喘，没体力，但在必要时刻还是主动要求休息。

其实当时已经有那么一点积蓄，可以选择在轻盈状态下过得舒服，陈泊闻却扔给覃真一句“买了歇脚地”。地界没有寸土寸金，是郊区的老旧单元楼，没有电梯。他拽着她找装修公司，两人没做过功课，不意外地被中介坑了几笔。

他们在布置好的二手房里看电影，主题杂乱。陈泊闻钟爱轰轰烈烈，覃真只能理解平凡，片子播到一半总有人昏昏欲睡，醒来时周身热闹，背景音乐堆叠漫长春天。

黄昏时天台最适合接吻。陈泊闻善做猎手，唇齿博弈里步步为营，覃真疑心他经验甚深，可拿不出证据质问。她拿捏不好自己的真实定位，痛定思痛后接受，唯恐抛出的字眼打破完美氛围。

而雨后适合缠绵。无人在缱绻课堂毕业，两人站上同一起跑线，轮到陈泊闻展现更多生涩和摇摆。欲念和慎重放在天平的两端，细白交织在一起时，是覃真率先褪去阻碍。

有段时间两人作息混乱。2014年后半截，沪城还没有因踩踏事件登上报刊头版，陈泊闻有时会半夜将覃真拽起来看滩上蜂拥的人群，名其名曰观察世界。

当然并不总是愉悦。

他们都很年轻，不懂示弱，矛盾爆发争执便如同拧紧的螺丝钉。陈泊闻常常显出另一面固执，长眉皱起，拒绝沟通，双手抱起如幼稚孩童。

覃真则截然相反，情绪好坏都不能打乱她的节奏。她珍惜财富，随时能够开口，擅长不动声色的气恼以及按部就班的生活，偶尔闲暇也会敷衍陈泊闻那句“我是否可有可无”。

不同于其他恋人，陈泊闻很少给覃真承诺，比如在他的事业繁华上她可以如何地分一杯羹，再比如跟着他停停走走最终就可能到达怎样的高度。他是理想主义的坚定信徒，不乐意抛掉鱼饵引谁上钩。

哪怕在电影票房数字惊人的时刻，所有投资方赚到盆满钵满，陈泊闻也只是在筵席上转着空荡荡的玻璃酒杯，低头小声问她，一会儿回去，夜宵想吃什么。

覃真将这视为陈泊闻式的独特亲昵。

跨年灾难的第二天，新闻上外景一片惨淡。她听着主播没有起伏的音调发呆，心里有股劫后余生的感慨。有人从厨房探出脑袋，问她怎么不回家看看。

他们朝夕相处，很多往事却始终无法促膝长谈，或许陈泊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如此，但覃真对这段感情仍然抱有很强的游离感。

她冲他笑笑，说不用回去。闻言，陈泊闻停顿两秒，继而耸肩，他象征性勾了勾唇角，好像讲了句同病相怜。

大年初一，冰冻汤圆搁在冷藏室的最深处，覃真看三鲜馅饺子涌出袅袅白雾，心想他总在迁就她的习惯。

她不是很合格的恋人，也没做过其他人的另一半，不清楚这是否就是情侣间的平淡岁月，眼下距离陈泊闻口中的“生活”又是否遥远。

年轻人们的日子就这样飞速度过。

进至五月，《分毫》拿下金棕榈奖，覃真遭受湿疹痛苦，出国梦未能如愿以偿。

她从屏幕上看过实时转播，知晓陈泊闻是如何意气风发，剩余几位又是谁做陪衬。“恭喜”两个字透过无线电波搁进他的耳朵，陈泊闻在黄昏里听她讲话，完全不提及奖项，只说红毯可惜，没有佳人在侧。

尽管她本来也不能与他一同出席。说到底两人身份沟壑显现于微时，可惜当年局中人被温情蒙蔽双眼，没有察觉。

那会儿沪城在下雨，午后很潮，覃真问陈泊闻有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能不能带回来给她瞧瞧。她讲话一贯客气，陈泊闻不大满意，直言生分，说除了景色都没什么有趣东西，如果她愿意，下次一起。

下次一起。

那是句无法兑现的承诺。

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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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发生在2015年秋天。

KW看不惯陈泊闻忙里偷闲，私下跟投资商敲定项目，导演宋勍打算让他出演电影男主角。覃真特地去看了剧本，觉得很好，满腔欣然，陈泊闻却断然拒绝。

“片方点名男女主角拍摄及路演时必须炒作，要求太高，爱莫能助。”他将通告单扔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扬长而去，留下几位面面相觑的高管。

其实从寂寂无名起，陈泊闻的坏脾气便已开始显现，但当初人微言浅，没人放在眼里。眼下演出合同已经背着两人签下，投资方个个都是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