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古道关隘敲竹杠

正月十七，卯时三刻，李壮友堂盐场宽大的坝子里，李壮、朱小山、马飞带领四十名原来的车夫、挑夫、棒老二组成的马帮队伍牵着五十五匹驮满盐巴和物资的骡马正式出发了。

知道走马帮凶险的盐工家属们纷纷赶来相送，于安、于青云、李双姝、王三友也来送别李壮他们。一时间叮嘱声、惜别声不断，场面颇有一些悲壮。李壮一看队伍情绪有些哀伤，就发表了一些给大家加油鼓劲的话。无非是十里铺走马帮的盐场多得很，他们走的线路也是大家走熟了的，队伍里还有走过马帮的明祥坤几人带路，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后就是走马帮的兄弟们回来后都会大大有赏。马帮成员和众家眷听了李壮的话这才情绪有所好转。

李壮友堂长长的马帮队伍走过富安河上的积善桥，沿着石板官道爬上和十里铺隔河相望的富台山，走出汇柴口，就算是出了十里铺镇了。李壮友堂的马帮队伍并没有引起路人和沿途路边居民的太大关注，毕竟十里铺盐场几乎天天有马帮进出。

十里铺盐巴进云贵，有好几条道路，全程陆路主要有十里铺经叙府，进入昭通府，过盐井渡、鲁甸厅、东川府、嵩盟府到滇池昆明府。第二条是在鲁甸厅转向大定府、威宁州，经水城厅最后到兴义府。

当然有些有船帮的盐商还会选择先把盐巴用船运到江阳府，再转陆路，经仁怀、黔西到贵阳府，再由贵阳府分散到各地。或者船运到永宁，再转陆路进大定府。还有船运过重庆府，到綦江县再转陆路进贵州。

李壮这次选择的是明祥坤他们曾经走过的叙府、昭通府、盐井渡、鲁甸厅、大定府、威宁州、水城厅、兴义府一线。

明祥坤、明祥礼、周达三人曾经跟着兰世芳请的袍哥会马帮走过几次云贵，这条线他们走得最多。对沿途的一些马店、苗寨、瑶寨、幺花店，他们都很熟悉。据他们说，只要过了盐井渡，盐就可以沿途卖了。

贵州不产盐，但贵州人却吃得咸。而且他们就觉得十里铺的盐好，盐味正、顺口，做泡菜都不生花。没菜吃的时候，炒一把十里铺盐巴，筷子蘸井盐都能下几碗饭。而且十里铺井盐比海盐还便宜。所以即便是在海盐盐路还通畅的时候，十里铺盐巴进入贵州都不愁销路，更不要说现在海盐盐路断绝了。

不过十里铺盐巴运入贵州却并不容易。一路上官道破烂不堪，下雨泥泞，出太阳又是晒得火辣辣的，不出太阳经常又是冷风直灌。其他小道路就更不用说了，到处都是沟沟坎坎，悬崖峭壁。卖点盐不是爬山就是过河，身体不够壮实可走不了马帮。

道路艰险也就不必说了，一路的官府关卡、巡检点、甚至还有地方团练私设的关卡，还有现在遍布各个山头的叛军、土匪都能让马帮心生寒意。这也就怪不得现在贵州盐价这么高了，即便除去一路给各个关卡和山大王的打点，利润依然比在十里铺出场价高许多倍。这也对，没有高利润谁会提着脑壳走马帮呢？

第一天的路程很太平，一路顺利的过了叙州。这一天沿路都是村落密布的地方，官道上也是人来人往，加上他们一行人人雄马壮的，也没什么人来找麻烦。只是有些人第一次跑马帮，走了一天的路难免脚酸，不过他们都是平时下力惯了的汉子，也没人说什么。第二天卯时，在马店里休息好了的众人继续出发，不久就踏上了五尺道，过昭通府不入，未时许李壮友堂马帮就到达了盐井渡的豆沙关。

这一段官道只有五尺宽，一路上很多地方石板都损坏了，坑坑洼洼的，不过他们不是赶车，行走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这里多数路段都是在山崖壁上凿出来的，也没有什么栏杆之类，很多人不免走得颤颤巍巍的，生怕掉下悬崖。所以在这些路段李壮就安排骡马一匹一匹的尽量靠里走小心通过。不过这一路的风景倒是让很多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人感觉新鲜。摩崖石刻、僰人悬棺都让他们惊叹，在听了明祥坤几人的介绍后，大家都说增长了见识。

到了豆沙关，李壮就觉得这里气氛很肃杀了。豆沙关并没有雄伟的关隘建筑，只是在半山官道上有一座石墙关门楼，关门里依山而上开凿或搭建了一些应该是兵营的建筑。但关门楼上和门洞里一队队顶盔掼甲、手握刀枪的兵勇还是让人不由得生出惧意。

门洞前有一间大门洞开的公事房，可以看到里面有几张木桌一字排开，桌子后面坐着几个师爷模样的人。这里就是盐井渡巡检司的一个检查点。在巡检司差役的指挥下，李壮等人把骡马集中到公事房前面的空地上。

李壮在明祥坤的陪同下进入公事房，递交了十里铺分县衙门和十里铺官垣开具的各类文书税证。接管他们的是一个手拿长烟袋杆的山羊胡师爷。他看李壮两人进来，就放下烟袋杆，接过文书税证。在一本册子上登记好后，师爷就把文书税证还给了李壮。李壮把这些文书税证重新装进竹杠密封好，然后两人就领着师爷出来检查货物。

师爷嘬着烟袋杆，在清点了骡马身上驮着的盐包后，就斜眼看着李壮，然后用烟袋杆敲了两下李壮拿着的竹杠，说：“你这数目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