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李善用打发了安顺,悄悄溜到课堂的窗户边上,凑着窗缝往内看。孟湉端坐在中间与先生相对的位置,全神贯注、认真听讲,不时在书页空白处注上一两笔,有不解之处随时发问,请先生解答,毫不顾及其他人的进度。其他学生都是宗亲,自然不敢同皇子对着干,而且他的提问十分中肯,其他人多少也有类似的疑惑,故而并无人指摘。
至于孟渥,以他的身份,本该坐在课堂中央最方便听讲的好位置,不知为何却坐在课堂的角落里,自顾自地垂头对着书本,看那神思不属的模样,也不知究竟学进去了几分。
又过了一会儿,先生讲解完了今日的文章,坐在一旁休息,让他们自行背诵。那一群世子宗亲就一股脑围到孟湉身边,也有笑脸相对、着意奉承的,也有故意捧着书本请他指教的,也有说说笑笑引他注意的。却无一人理会孟渥,他仍一个人在座位上发呆,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宗子走到孟渥旁边,不知说了什么,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李善用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只能感觉到哪哄堂笑声里,满是嘲讽恶意。
李善用什么也没做,趁着没被人发现,悄悄离开了资善堂。
傍晚,孟渥完成一天的学习回到明德殿,脱换了衣裳之后,由廖缪缪陪着往乐道堂请安。皇后仔细问过今日在资善堂的先生教了什么、学得如何,照旧不甚满意地训斥了几句,才命人传膳,母子二人一起用了膳,孟渥便回明德殿。廖缪缪督着他完成今日的窗课,把该练的一百个字也练完,便放他去了。
李善用推说皇后担心太子,让她过来查看情况,在明德殿待了一整天,到这时孟渥一天必须做的事都已完成,她的心里也有了些成算。
“怎么样,你看出什么来了?”廖缪缪问道。
李善用自书案上拿起孟渥刚练的一幅字,若有所思地说:“殿下学业欠佳,这字写得倒是颇有章法。”
“你忙了一天,就看出了这个?”廖缪缪不以为意地笑道,“殿下喜欢书法、丹青,没事就爱写写画画,自然写得好。明德殿里还有个小画室呢,殿下没事就爱往里钻。”
李善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喜欢就能写得好,说明殿下聪慧有天赋,并非蠢笨之人,那为什么正经课业却多年学无所成呢?”
廖缪缪闻言一愣,她平时不曾想过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会儿,竟不知如何回答。
李善用又问:“殿下在画室里一般都做些什么?”
廖缪缪觉出了不妥,张了张口,迟疑道:“在画室里,应该就是画画吧。那画室的门每日都是锁着的,殿下自己亲自拿着钥匙,旁的人谁也不让进。”
“你啊……”李善用在她肩头一拍,长长叹了口气,“殿下的画室在何处?我要过去看看。”
孟渥的画室就在书房旁边的梢间,李善用走过去的时候,里面正亮着灯,映出孟渥的影子,正提笔不知画着些什么,一边作画一边低声私语。李善用轻轻推了推房门,果如廖缪缪所说是反锁着的,她眼珠一转,将耳朵贴在了画室的房门上。
许是因为一天的学习任务已经完成,此时沉浸在画室中的孟渥与白日所见截然不同,脸上居然挂着轻松惬意的笑意,语气亲切地唤着“香儿”的名字,说一些白日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比对皇后娘娘禀报的详尽得多,却并未见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李善用听了一会儿,隐隐有了个猜想,不觉有些心惊,连忙悄然离开去找廖缪缪,劈头便问:“香儿是谁?”
这个廖缪缪倒是知道,于是答道:“是娘娘亲手做给殿下的一个布偶。听说殿下小时候夜里容易惊醒,娘娘就做了个软和的棉花布偶,其内中空,安着一只卧褥香囊,里面都是安神助眠的香料,宫人每晚点燃香囊,香气和温度自布偶内部透体而出,布偶就变得又香又暖。殿下得了它便十分喜爱,每晚抱着它睡,整夜都能睡得安稳,所以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香儿。
李善用面色越来越严肃:“你可知,殿下一个人在画室里,是在跟香儿说话。”
“跟香儿说话?可香儿不会说话呀!”廖缪缪吓了一跳,又气道,“他有话为什么不跟娘娘说、不跟我说?偏要去跟个不会说话的物件说?”
“这话你问我?”李善用叹气道,“这不是你做太子傅姆的该查清楚的事吗?你在明德殿这几个月,都在干什么呀?”
廖缪缪委屈地说:“就是督促殿下学业,处理明德殿事务呀。我每天这么忙,殿下又不准人进画室,谁能想到这些事?”
“不能再放任殿下这样下去了。”李善用说,“我明日就去见娘娘。”
第二天一早,李善用前往乐道堂复命,在皇后面前对于孟渥的不妥只字未提,只是说“臣愿入明德殿辅佐太子殿下”。经过整顿清元宫派系之争的事,皇后彻底相信了李善用的能力与忠心,见她不仅毫无与许安人争权之意,更主动提出辅佐太子,自然欣然同意,当即下令拟旨,要将她与廖缪缪一样,委任为太子傅姆。
李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