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你不必再说了。”郑司正再无半点戏谑之心,皱起眉头,沉声喝止,“皇后娘娘久病体弱,早已将宫权并宝玺托付给贵妃娘娘,根本不理宫务。”
李善用眉梢一挑:“正因如此,皇后娘娘才更需要一个收回宫权与宝玺的理由!”
郑司正目光一凝,定定地落在李善用的脸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已经查清了商管事是史贵妃为保自家兄弟名声而栽赃处死,就一定要为商管事翻案昭雪,可她虽背靠毓秀堂,却尚势单力薄,难以撼动史贵妃这棵大树,即便借助宫正司的力量也仍然不够。只有皇后,既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将此案上达天听,借以打压史贵妃,为商管事昭雪冤情、报仇雪恨。在此时将史贵妃的把柄送入清元宫,是最合适的时机。
李善用将整理好的昭阳宫旧案案卷和樱草的口供摆到郑司正面前:“三年前,史贵妃传令宫正司,宫女藤黄盗窃财物,将其逐出宫去,宫正司便将藤黄逐出宫去。两年前,史贵妃又要逐宫女葵榴出宫,宫正司亦从之。然而,藤黄、葵榴实是受人谗害,并无违规逾矩之行。
“宫正司掌纠察宫闱、责罚戒令之事,本应详加推勘、秉公裁量,却慑于贵妃权势,唯贵妃之命是从。宫正司为六局之首,表率在先,长此以往,六局一司女官岂非皆要沦为侍奉贵妃的婢子?却不知,司正是愿做堂堂正正的女官,还是仰人鼻息的婢子?”
“你的意思是……”郑司正不由眯起了眼睛。
“清元宫、昭阳宫相争之势已成,六局一司居于其中,清元宫势弱,襄助之则可为宾客,昭阳宫势盛,附翼之则为奴婢。”李善用凛然躬身一揖,“望司正早做决断。”
李善用将商若琰一案的案卷与有关人等的口供呈上,郑司正反复翻看思索,沉吟良久,才道:“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你把东西留下,你回去等消息吧。”
李善用知道,她的意见对宫正司影响不小,如若郑司正打算采纳,必得禀报宫正,并非可一言而决之事,便将查到的所有证据统统留给了郑司正,然后告退离开。
此后,李善用重新恢复了白日学习宫规、晚间巡视后宫的闲散生活,耐心等待郑司正的回音。过了几日,没有消息,她想也许是因为事关重大,需要慎重考虑,便又耐着性子再等了几日,却仍然没有消息,直到她忍不住几乎要再去问郑司正的时候,这事才终于有了动静。
这日,李善用正百无聊赖地翻着宫制则例,忽然有一位女史走过来传话:“小李女官,郑司正叫你过去。”
终于有消息了!李善用迫不及待地丢下手里的书,大步往郑司正处去了。
“棠梨的案子已经结案了。”郑司正将案卷递给李善用,笑道,“我将你的话禀报了宫正,宫正夸你小小年纪,极有见地。”
李善用心中一喜,俗话说天予不取,必受其殃,这次棠梨的案子正是为商管事昭雪的天赐良机,如果宫正能同意借助此案打击史贵妃的势力,即便无法令其一蹶不振,至少也能大伤其元气。最重要的是,她要堂堂正正地让所有人知道,掖庭织染院商若琰是史贵妃恶行的受害者,为人清白正派,绝无违规逾矩之行!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郑司正递过来的案卷,然后,欣悦的笑意渐渐冻结在了唇边。
案卷上,樱草以诬告宫女、欺上瞒下的罪名,被从重处罚,贬黜至安乐堂终身服役。棠梨因在宫内自戕,本应处死,但念在她受人构陷、其情可悯,从轻论处,亦黜至安乐堂服役十年,期满可以放其出宫归乡。
从头到尾,案卷中没有一个字提到史贵妃,亦无一字提到商若琰的冤情。
“司正,这是何意?”李善用难以置信地看向郑司正。
“这是宫正的意思。”郑司正说。
“宫正的意思就是任史贵妃一手遮天,任宫正司沦为昭阳宫的鹰犬吗?”李善用压着声音低吼,拼尽全力克制,才没有大喊出来。
“住口!不可对宫正不敬!”郑司正喝道。
当她按照宫正的意思前往昭阳宫,将李善用查到的所有证据私下交给史贵妃时,就已经料到这孩子会生气委屈,但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失常。
“史贵妃知道了一切,答应从此以后会御下更严,自己也会反躬自省,不令小人钻空子,也请宫正司不必顾虑其他,对昭阳宫的案子一视同仁、秉公处理。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
“宫中的形势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如今明面上两宫并未交恶,如果宫正司将史贵妃的罪证交给皇后,皇后再以此攻讦贵妃,最后受处罚的不会是贵妃也不会是皇后,只会是宫正和我,你明白吗?”
李善用听了一愣,直白地摇头道:“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