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给李善用解释,“咱们这里瞧着,计史之位非若琰莫属,可是在王管事心里,或许她自己才是最佳人选。她是良家子出身的正经宫女,在各院管事之中资历最深,只要肯破费家财往林丞那里疏通一二,未必没有一争之力。要知道,掖庭之中还从未有过官婢升任计史的先例。”
罗姨这话说得十分有理,李善用低头思量了片刻,便笑盈盈地拉起罗姨道:“您别想那么多,这会儿什么都没有您的身体重要,王管事真要生事,有我应付呢。您快把药喝了,回去好好休息,早点好起来才是正理。师父临走前可是说了,要是我没把您照顾好,她回来饶不了我。”
李善用把药碗从食盒里端出来,摸了摸还有几分温热,便递到罗姨手里,催她赶紧喝。
罗姨见李善用态度坚决,心想就算王管事真要生事,也未见得就挑上明天了,便接过药碗把药喝了,跟着李善用回房去休息。
回到住处,李善用没立刻便走,又帮罗姨打水梳洗,安置好枕头被褥,一直服侍她上床安寝才告辞。
罗姨连连道谢,又嘱咐她:“今天生受姑娘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李善用答应着,离开了罗姨的房间。此时,打过了二更许久,月亮也已经升得老高了。她没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而是又回了织房。
罗姨说得对,虽然师父从未将王管事当做对手,可王管事却一直盯着她。如今计史出缺,王管事一定会趁着师父不在,想尽办法兴风作浪,挑织染院的错处以攻击师父。虽然师父有陈司制的支持和掖庭丞的看好,但倘若王管事暗使诡计,未必不能把她踩下去。
要是王管事当上了计史,整个织染院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所以,既然罗姨身体不济,做不完功程,那就得有人替她做完。哪怕熬个通宵不睡,也绝不能让王管事抓到把柄。
李善用把罗姨没做完的材料搬到自己的织机上,继续做了起来,机杼之声重新在织房响起,这一响便响到了东方既白。
到了后来,李善用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双手近乎无意识地动作。好不容易做完罗姨的功程,她草草收拾了一下,就摇摇晃晃地回房,顾不得洗漱,和衣倒在了大通铺上自己的位置。
昏昏沉沉地睡了没多会儿,云板就敲了起来,李善用倏地惊醒,满眼都是鲜红的血丝,浑身都觉酸痛无力。无奈强撑着起床,用凉水洗脸醒了醒神,便跟着众人一起又往织房,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待用朝食的云板响起,织染院的众人停下手上的活计,三三两两走到饭堂,却见王管事带着许多洒扫院的人挡在门口。
织染院众人不由停下脚步,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纷纷猜测这人又要生什么事端。
李善用左眼一跳,才说王管事要生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幸亏她昨夜拼着通宵不睡,替罗姨做完了功程,不然今天绝难善了。
她心中稍定,上前一步,向王管事行礼:“见过王管事。我们正要用饭,不知管事有何见教?”
王管事一言不发,冷冷盯着织染院众人。陆续有人发现她的神色不对,议论之声渐渐小了下来,直到整个庭院里安静得鸦雀无声。
洒扫院的人特特给王管事搬了把椅子来,她迎着众人的目光坐了下来,扬声说道:“掖庭是个有规矩的地方,织染院负责纺纱织布和印染,每人每日多少功程都有比限。”
听见“比限”二字,织染院的人齐齐变了脸色。
比限,就是定下每人每日多少功程,之后定期追比,没完成的人要受杖责,再立补齐功程的期限,如果到时候再完不成,就要再受杖责、再立比限,直到完成为止。这就是掖庭的规矩。
上头不拿官婢当人看,定的比限很难完成,商管事没来之前,织染院几乎人人都曾因追比受过责,伤重不治丢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数。
商管事主持织染院之后,教了他们新的织染技术,干活的速度变快了,这才让人人都能完成比限,后来她又允许病弱之人暂欠功程,待病愈后补齐。这样一来,织染院已经有好几年没人因追比受过责罚了,连追比用的板子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王管事招了招手,便有人递上一本册子,李善用眼尖,认出那是记录织染院众人每日功程的册子,脸色顿时变了。
功程册一式两份,一份在织染院,由李善用暂时代师父保管,一份在林丞手中,如今为什么竟会出现在王管事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