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之错,背后莫言
徐知仪的身子一下就软了下去,平安惊惶地扶住她,“姑娘,您没事吧?”
汩汩血液直往耳膜上钻,外界的声音是一点都听不见,徐知仪靠着平安的胳膊喘了两口气,硬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心疼李家伯母和李家大妹妹。”
平安懵懂地点点头,“是啊!苦了那些女眷了。”
徐知仪扶着桌子坐下,抬头往窗外看去,目光略过深深庭院,繁琐飞檐,往更远的天边望去,一双素黑瞳孔里装着与年龄不符的悲哀。
平安一边替她梳妆一边碎碎念,“听外院的嬷嬷说,这次恐怕是要有大动作,得牵连不少人呢!”
徐知仪喃喃道:“是啊!”
平安又开始嘟囔,“不管怎么的,总之牵连不到咱徐家,咱家老太爷可是华盖殿大学士,太子太傅!老爷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皇子讲师!夫人又是大长公主伴读,自幼在太后膝下长大的,不论京中有怎样动荡,咱们徐家总能安稳无虞的。”
徐知仪疲惫闭上眼,苍白的唇无声翕动,“但愿吧!”
直至上了马车,徐知仪都有些缓不过神,但眼见郡主府临近了,她却必须提起精神。
徐家之女在外,总不能落下一个蔫头蔫脑,死气沉沉的形象。
穿过繁琐华丽的回廊,一路来至花厅。
徐知仪抿抿唇,想让干涩的面孔自然些,可唇角还没等扬起,就听见一派话语从屋内传来。
“你们听说了吗?昭司抄家的时候是半夜,那些女眷是只着水衣,容颜未梳的就被赶了出去!”
话音一落,立马有旁人街上,“啊?那岂不是就要如此下狱?昭司便连最后一丝颜面都不肯给保全吗?”
那人颤抖着说完这话,厅内立马陷入一片死寂。
物伤其类的惊恐甚至都透过了厚重的门帘侵袭到徐知仪身上,连带着她未弯起的笑都凝住了。
“呵!”一声嘲讽冷笑打破寂静,“他昭司向来非人非鬼,畜生不如,自己都没有礼义廉耻的东西,哪会管旁人的颜面。”
怒气腾腾的话毫不客气,字字痛骂着当朝权柄最重的场所。
厅内无一人敢应声,只剩下那咒骂愈演愈烈!
“温晏一条走狗,不就是仗着皇……!”
徐知仪瞳孔一震,眼瞧就要骂得口无遮拦,身体率先做出反应,不等丫鬟动手,径直一掀帘子就走了进去。
“姨母恕罪,我来迟了!”
声音戛然而止,徐知仪眼前一暗,再亮起时已是花厅内。
四下坐了十几名娉婷秀雅各有千秋的贵女,她们一见徐知仪进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还不等一一看过,上首妇人亲自迎了上来,一把挽住徐知仪的手,“什么罪不罪的,你能来姨母就高兴!”
随后不由分说,拽着徐知仪就往上首走去,“往年你都不肯来,今年可终于肯赏姨母一个脸面了。”
徐知仪抬眼看向风韵犹存的荣华郡主,她今年虽有三十多了,但却保养得当,眼角一丝细纹都没有。
刚才她还怒目骂着昭司,现下又搂着徐知仪欢喜得不行,这宜喜宜嗔的性子,倒比徐知仪还像十七八的小姑娘。
说着,荣华郡主瘪瘪嘴,老大不愿意。
徐知仪笑得眉目舒展,将头靠在荣华郡主肩上,轻轻撒娇,“我这不是怕给姨母添麻烦吗?”
“我可不怕,你天天来才好,也省得我一人无聊!”
荣华郡主和徐夫人是一起在太后膝下长大的手帕交,本也有门好夫婿,可是前些年却因卷入昭司案件没了,自此以后她便一直未嫁,整日整日地呆在郡主府,唯一的乐趣便是举行宴会,做做媒人,如今想来,也是可怜地很。
底下的贵女都是深宅里的人精,三言两语就顺着荣华郡主的话换了话题。
一时间厅内笑语涟涟,方才挑起昭司话题的姑娘也悄悄给了徐知仪一个感谢的笑容,天知道她都要悔得咬掉舌头了!
人家荣华郡主有太后撑腰,有些话不论忌讳,但她们人微言轻可说不得!
只怕这边刚说一个字,那边昭司的特务就抄了家!
“今年的雪下得大,天冷得吓人,我……”正说着,荣华郡主突然住了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朝着徐知仪笑,又佯装正常地清清嗓子,换了个话题,“刚才聊得高兴,我都忘了,前些天我找了能工巧匠刻出一个一人来高的牡丹雪雕,大家可有兴趣去看看?”
立马有人附和起哄,所有人都簇拥着荣华郡主往出走。
徐知仪突然有了一个很无奈的预感……
出了门,庭院里已经布置妥当,雪雕就立在假山亭子,千层花瓣栩栩如生,猛一看像是在迎光绽放。
那处已经围了不少意义风发的公子,正临景做诗。
荣华郡主撞着徐知仪的肩,挑着眉示意她看过去。